渐渐的,我也在慢慢长大。自己的性子越发显现,父亲时常头疼我没有旁家千金该有的温婉贤淑,反是大大咧咧似个浮燥公子哥。
我不以为然,人大了,心气儿也高了。虽说依旧对父母言听计从,却也有了自己看问题的方式与出发点。
十岁那年,我应邀去往阳城,与景妹妹一起到杨家做客。
当舟车劳顿,甫到杨府时,没了父母嘀咕在侧,一应侍从岂能耐我几何?
拉着杨妹妹带我与景妹妹去她阳城最有名的净云寺求神拜签。我急乎乎的像个饿极了的小馋猫,可那时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出行,改变了我的一生。
景妹妹意外遭难,我却因此意外结识皇子。
我并不知道他们就是皇子的。他们的装束都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模样,没有特别,是我刻意留心,鬼使神差一般留心,才造成那些无法弥补的过错。
短暂的外出游玩匆忙结束,自此之后,父亲再不许我们相聚,言及景妹妹险些被拐之事亦是面带愠色,十分不悦。
养在深闺十六载,一朝入选君王侧。
泺国皇位向来只传嫡长子,我本知晓当日两位男子便是先帝的两位嫡子。然长幼有序,怎地皇二子立为储君,登基为帝呢?
我承认,私心里,我为皇长子不平过,没有任何其他旁的因素,仅仅是单纯的不平。
我的入宫,没有经过层级森严的选秀,而是姑母的授意,我便一骑鸾车,被送进了京城,住到了姑母的长宁宫。
没有人问过,我愿意不愿意。似乎从父亲着力培养我的那天开始,我的人生,就被他们所决定了。
宫中的日子枯燥且乏味,姑母每日都会给我讲着前朝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琐事,一日竟可以说上无数遍。只有楼石姑姑,偶尔的寻得体的由头,让我可以自己支配时间,在姑母的絮叨中得到短暂的休憩。
杨妹妹的进宫,是我没有想到的。然而,让我始料未及的却不是这个。那日,我得知她初入宫闱,住进了长乐宫,便偷偷跑出长宁宫,去寻她。
世人都知,长宁宫与长乐宫的主人,在先帝在时便是死对头,如今,一切,都得在暗处行动。
长乐宫外,我遭了白眼,也最终没有见到杨妹妹。扪心自问,我有些生气,姐妹间经年不见了,好不容易都在这一片天地之间了,为何还要拒绝相见呢?
讪讪回宫,姑母早已在大殿等我多时。
我心虚不已,又兼颓然之态。索性跪了下来,对姑母认错讨罚。
“‘乱哄哄你发唱罢我登场,反认他心作故心,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裳儿你可知道你的父亲为何为你更名念裳?”
姑母没有多言,只是单单问了一句。
我低着头,虽知四岁后自己便更了名字,却不知缘何这样。每每与母亲说起,我都会笑言,“为何要为女儿改做他名,婉清便是很好的名字,女儿十分喜欢的。”
母亲从不在那时多说什么,姑母却在数年之后告诉了我答案。
‘乱哄哄你发唱罢我登场,反认他心作故心,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原来,说书先生留下的便是八字与这一句话。
八字却更怪,言:‘本为凤命,奈何缘错。’
我的进宫,是全家人早就知晓的,他们刻意要我学习这,学习那,却忘了让我知道,更忘了教我学习心计与麻木。
以至于,我与这个皇宫,总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算计,从进宫那一刻便开始了。姑母告诉我箴言,亦将任务告诉了我,我要做的,是为姑母打击长乐宫的太妃,而姑母会助我夺得帝宠,临位四妃,保住何氏一门的荣华富贵。
多么可笑的打算?
蒙在锦被中,不知消沉了多久,我才慢慢懂得了自己的处境。
父母都是知晓的,却依然送我入宫,什么为他人做嫁衣裳,我分明是他们巩固各自权位的工具而已。
旁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至亲,是从小倚仗,而今依然爱戴的生身父母与嫡亲姑姑。
征和五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更加寒冷,春风抚面,却割的脸上生疼生疼的。楼石姑姑私下里劝慰我,‘不论是否心中如愿,命在,就是最大赢家,其他的,不必在意。’
姑且是楼石姑姑可怜我十六岁小小孩童,却深陷后宫与棋局之中,而特意指引于我。我已是想通,既然为他人做嫁衣裳,那便做吧。
深宫中,最黑暗也是最重要的便是侍寝。
本来我无意抢夺杨妹妹的荣宠,怎奈何她实在可恶。兼之我的性子摆在那,就非要与她一较高下。
于是在姑母安排下,皇帝被成功从永孝宫请到了我所居住的馆禄宫。
一夜痴缠,他梦中喊的却只有一个声音--茗儿!
原来,这个冷面帝王,他内心深处在意的竟是我的景妹妹。
我吹着枕边风,将自己知晓的杨采女陷害景妹妹之事和盘托出,岂料帝王一语让我倏然醒悟。
“杨氏一族任何人朕如今都动不得。而韦太妃在世一日朕便一日动不得杨氏。你可愿意助朕一臂之力,合力抓取重要证据,铲除邪狞呢?”
帝王的眸子里满是真诚,话语间句句充斥着对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