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5、

华妃说的话自然也站得住脚。古往今来,别说后宫,便是普通大臣、富商家的后宅,女人们也一向都难免如此争斗的。

绵宁定了定,却还是缓缓摇头,“不会,小额娘不会这么做的。”

华妃都气乐了,本就虚弱到连呼吸都难,这一乐简直呛着,呼吸更难。

她勉力地大口呼吸,好容易喘匀了气儿,瞪住绵宁问,“二阿哥缘何如此说?我真不明白,二阿哥这些年对你小额娘的信任,究竟来自何处?!”

绵宁静静地站着,静静地仰头,目光望向天空的方向。

“……因为我。我相信小额娘便是为了我,也必定不会做出那害我额娘的事。因为她知道我会伤心,小额娘不会忍心叫我伤心的。”

“这也正如……我对她。”

华妃明知道自己刚刚那一笑已经遭了多大的罪,可是在她听见绵宁这么说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大笑出来。笑声呛着脏腑,她一边笑着一边空空地伤咳,“二阿哥!听听,你这番话分明是那孩子气的话!你如今多大了,你如今也二十多岁的人了,成家立业也都这些年了,怎么还尽说这样儿孩子气的话!”

“你对她尊敬,谁说她就会在乎你了?她若当真在乎你,她会生下三阿哥,她会叫你如今的处境这般被动去?她若在乎你,当年那肃亲王永锡就也不敢明晃晃地给三阿哥进陈设玉器了!”

绵宁轻轻摇头,“那是肃亲王永锡自己投机取巧,想要借着小额娘二妹的缘故,攀附小额娘。永锡自己的念头,又与我小额娘何关?”

“再说如今肃亲王家的十格格也已经与我小舅子熙敏做了亲去,那这肃亲王永锡便也与我沾了姻亲去了。我与三弟,此时在他心中,亲疏远近实则是一样儿的,我自不再计较这旧事。”

华妃听得也是一愣,此时此刻听来,这件事儿便越发有了旁的滋味去。

“……二阿哥,我听懂了,你当真是好俊的手腕啊!”

华妃眯起眼来,远远瞧着这笔直立在地上的青年,“果然是孝淑皇后的儿子,果然……”

绵宁却并不吃这一套,面上依旧疏离,眼底已然是冷的,“我只记着我额娘崩逝前,也遇见过这样的月食。那时候儿宫里正忙着我的婚事,处处是喜庆的红……这明明是要以我的婚事来为我额娘冲喜,可是却偏偏人力改不了天意,天上竟然还是月食了。”

绵宁略顿,偏首来看华妃,“如今又是月食,内廷主位之中病情最重的是华妃娘娘您……我想您自己个儿心下想必也明白,您的大限将到了。”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您这会子何不就与我说句实话呢?您这会子肯吐口儿,那说不定我还会感念您的这一番心意,等您走了之后,我还能亲自执礼,逢年过节的去给您行祭祀之礼。”

绵宁说着,眸光点点清冷下来,“可若是您今儿个连句准话儿也不肯给我呢,那您就也别怪我无情……我若连自己额娘当年的大事儿都闹不清楚,我又怎么会还甘心情愿给您当儿子,行祭祀礼呢?”

华妃悚然而惊。

她生前已然如此,再想翻身势必登天;可是她难道也要让自己身后,连祭祀都没了去,只成为一只饥寒交迫的孤魂野鬼去不成?

“……可是二阿哥你啊,你啊!你为何偏来问我?若说当年皇上潜邸老人儿,除了你小额娘之外,还有諴妃,还有吉嫔,甚至还有荣常在,你怎么不去问她们,偏来问我?!”

绵宁眸光凝然,“因为华妃娘娘您自己个儿方才说的那句话有理:唯有这后宫里想要踩着我额娘向上爬的人,才会真正动了害我额娘的心。而諴妃娘娘、吉嫔娘娘是没有这个心思的,而荣常在当年不过是个官女子,便到今日也只是个完全被冷落的常在——她们全都没有理由!”

“所有潜邸老人儿里,小额娘位正中宫,乃是循序渐进,理所当然;唯有华妃娘娘你,你的进封带了几分的特别去!”

绵宁轻轻阖眼,“我不会记错,就在华妃娘娘你正式册封华妃之前,已然是宫中众人口中的‘莹妃’了。而‘莹妃’这话儿传起来的节骨眼儿,正是我额娘崩逝前后……”

“华妃娘娘,你叫我如何还猜不透你当年的进封,与我额娘的崩逝之间的牵连去?真正踩着我额娘向上爬,不惜加害我额娘的人,就是你吧!”

华妃两边儿额头突突地跳,眼前更早已是一片天旋地转,无所安定。

——她终究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今时今日,竟然是二阿哥绵宁找到她面前来算这旧账!

这些年她想过许多,并非完全没想到过这样的事,可是她想着顶多会是四公主闹将上来,或者是舒舒……二阿哥的性子沉稳孤寂,一向与她照面儿都不多,故此她想过该如何应付四公主和舒舒这些女子,却怎么都没想过该如何来应对二阿哥绵宁。

她唯有深深地吸气,“二阿哥如今长大了,是最为年长的皇子,那我想二阿哥也该顾及自己的身份,说出口的话总该有证据才好,至于这样没有影儿的话,二阿哥以后还是别说了。”

“你在我眼前倒还罢了,若到旁人面前去,小心被人家给捉了你的把柄去。”

绵宁无声地笑起来,“事到如今,华妃娘娘还想着怎么将这祸水给引出去,泼到旁人身上去?华妃娘娘怎么不想想,我今儿既然来了,既然会当面问您这些话,又岂会是当真没影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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