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听罢一时目瞪口呆,一时心若死灰,原来哪怕脱离了府上也不是自此天高任鸟飞,指不定会遭到比府上凶险百倍的恶事。一时间,她神情恍惚又悲凉,实在找不到她在这个朝代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柳妈见她犹如瞬间被抽走精神气的颓丧模样,哪里忍心,只得劝道:“其实大爷人还是不错的,人长的器宇轩昂不说,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两江三省不知多少名门望族都得巴结讨好着他呢。若真有那么一日的话,只怕也是你的造化,有的好日子过呢!纵然性情冷了些,可世间事哪有那么些如意的呢?只要素日你谨慎小心些,莫触怒他,便没甚干系的……”
柳妈喋喋不休的劝说着,苏倾知道她是一番好心,遂没有打断她的话,也并未反驳半句,只是心里却早已有了一番定论。对于宋家大爷,她心中没有一丝一厘的男女之情,断不会屈从委身于他。若真有那么一日他以势压人以权相逼,大不了她找来时的那条河跳下去,指不定还能回家的路!
自打那日之后,苏倾本不欲再跟那内院有何牵扯,奈何老太太特意让人来传话,点了名的让苏倾每次过去,无奈之下,只得再次接管了去内院送膳的活计。
偏得每次过去送膳之时,老太太非得叫住她进正屋,拉过她的手又是嘘寒又是问暖的,偶尔几次还让她留下来于案旁布让,专程点上几道菜让她亲自夹到宋毅的碗里,其一番心思已然是昭然若揭。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倾的心愈发的下沉,整个人也愈发的沉默。与她的沉默相反的是老太太那愈发热情的态度,以及府里上下沸沸扬扬的言论,毕竟老太太如今已经丝毫不再掩饰她的意图,府里上下眼尖的奴才不少,哪里瞧不出其中的真意来?一时间,府上暗下传送的关于她即将入大爷后院做通房丫头的谣言甚嚣尘上,甚至还有鼻子有眼的将日子都挑定好了,五花八门的说什么的都有。
这些直接导致了如今苏倾一出门,其他下人见了她或眼神瑟缩躲避,或谄媚阿谀奉承,亦或心生羡慕嫉妒,每每她前脚刚从人前刚走,后脚人于背后将她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总之,打那日过后,她于这府上平静的日子再也无缘,走到哪儿都是议论一片。
这日苏倾又到了送膳的时间,甫一进老太太院子,老太太院里的林管事就忙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接过她手里的食盒之后,就嘘寒问暖了起来。苏倾与这林管事从来并无交集,也就是近些日子他外出办事归来她方识得他的面,仍记得刚见时他疏离客套的模样,与如今这番殷勤热情的神态截然相反。
苏倾眼神里却愈发惶惶,他人越这般,她就越隐约觉得,老太太要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时间就快到了。
深思恍惚间,冷不丁感到了一道不善的目光冷冷落在她的身上,苏倾下意识的抬眼瞧去,却见那站在檐下穿着水红撒花袄子正愤愤瞪着她的女子,不是那梅香又是何人?
却原来打梅香前头摔断了腿之后,就一直卧床养病,所谓伤筋动骨一百日,少说也得养上个三月有余。可偏得她近日听得闲言风语,说什么膳房里一个不知好歹的小贱蹄子,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迷惑了老太太,竟让老太太改了初衷,弃了她跟冬雪两人,却巴巴要将这小蹄子送到大爷身边!甚至连日子都给挑好了!梅香一听,哪里还躺得住,强撑了身体就来了老太太屋里,给老太太磕头拜了年之后就借口来屋外守着,她倒要是要看看是哪个下作的贱人,竟挡了她的富贵之路!
目光一消触得苏倾的面,梅香顿时咬牙切齿,只心道果真是这个小贱人,素日瞧她那勾人的长相,就料定她断不是个安分的!果不其然,如今可不是趁虚而入了?
苏倾看了梅香一眼后,就不知什么滋味的垂了眸,近些日子,这些含恨带怨又挟妒的目光她见得实在太多了,说起来也麻木了。
林管事打过毡帘之后,苏倾一垂头就入了内,梅香见着林管事那殷勤的模样,愈发气的浑身颤抖,眼圈都泛了红。
王婆子路过刚好瞧见,便走过去拉过梅香到一旁,低声劝道:“哎哟我的姑奶奶,你还是赶紧去屋里头歇着罢,可莫要在心头纠结着较劲,这等子事可是叫不来劲的!事到如今,你心里头的那些个弯弯绕绕都散了去罢,再纠结着不放,当心惹了老太太生气。”
梅香朝屋内的方向啐了口,小声哭道:“妈妈光让我将念头散了,可我哪里放的下?那个小蹄子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膳房的粗使婢女,也不是使了什么下作的手段得了老太太的青眼!她当真以为谁都不知,大年三十的夜里,她跟大爷……”
王婆子吓得忙去捂她的嘴:“我的姑奶奶,你作死的要去提这厢!我只再提醒你最后一句,咱家大爷可不是好心性的,你若再跟这事较劲,当心惹怒了大爷,那可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轻飘飘过的事情了!”说完,她唯恐这个口无遮拦的梅香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连累到她身上,忙松了手,匆匆离去。
梅香气的直跺脚,却忘记了她腿脚的伤并未痊愈,顿时钻心的痛让她直打颤,又气又恼又痛,哭的就愈发的凶。暗恨的看了眼屋内的方向,也不管腿上的伤,一瘸一拐的小跑着往自己屋里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