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忙转身行礼道一声“师祖”,张三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清玄啊,话是没有错,但站在局外来评论略有不妥。不必愧疚,总有犯错的时候,更何况这次不能算你做错了。去吧,做好自己分内事即可。”
虽是这样,但陈清玄依旧心里有些不安,但既然掌教师祖都如此说了他自然也就只能听从师祖命令,继续上山去了。
裴长卿不知走了有多远,只觉得走的有些倦了,乏了,便在一条他也不知道叫什么的清潭边坐下,倚靠着一块青石歇息。一旁的潭水很清,比黎山下的那沉剑池还要清。裴长卿注视着这潭中清水怔怔出神,脑中不断思考着种种事情。
天权签的下落何处?方才与魏三泫动手究竟是对是错?予人余地是否真的就会犹有余地?他这算不算坏了武当山的规矩?如果坏了规矩,自己又该怎么做。
这些问题困扰着他,但最让他不解的,还是沈如是问出口的那个问题。
为何出手?
正如沈如是所说,他本可以不用出手,为何还是最后还是拔剑?揜日可折天下兵。但裴长卿更清楚这次不仅仅折断的是一把桃木剑,甚至是一个人的百年道心。
自己这么做,是对的吗?还是错的?
他皱着眉头,胸口火辣的疼痛让他面目不由狰狞。还有魏三泫那包含了浑厚内力的一剑,虽不至于让他旧伤复发,但对他来说也绝非小伤。
裴长卿叹息一声,脑海中已如同一团乱麻。他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心灰意冷,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对,当下对他来说,天权签才是最重要的。他站起身,自言自语道:“天权签,七签,除掉独孤傲。”
但他眼前却突然一花,身子倾倒进了那清潭。冰冷的潭水刺激着他的肌肤,更让他清醒了许多。全身都被这冰冷包裹,他却不愿去挣扎。渐渐下沉下去,视野中只有水面和映照在水面上的阳光。还有一线鲜红留下,那是他胸口的血,但是他却觉得自己的血反倒是扰了眼前这景色。
他感觉到了窒息感,但是却没有游上去。他甚至在想,或许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溺死在这寒潭中,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沉到了清潭之底,从水面到这潭底约摸有十丈左右,潭底全是干净光滑,有棱有角的青石。裴长卿缓缓的闭上眼睛,就在他就要决定自绝于此时,腰间揜日剑竟颤动起来,发出阵阵嗡鸣声。
裴长卿睁开了眼睛握住了揜日,他不能死,若是在这个时候选择自绝于此,那么就是在逃避,逃避应该由他一人挑起来的担子,逃避他应该面对的现实。他从未想过自己回成为什么宗师,很不奢望成为像他父亲那样万人敬仰的剑圣而名扬天下。
但他同样不想做一个懦夫,做一个不愿面对自己的懦夫。
他猛然在水中起身,转身。双脚落在潭底青石,身子下蹲猛然一蹬双腿,不过两个呼吸,裴长卿便冲出了这池清潭。
翻身落到岸边,单膝落地以剑杵在地上,才不至于让他两腿皆跪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感受着还活着的感觉。
他站起身回头看去,被这一池潭水清醒了的裴长卿这才看到那清潭旁的崖壁上,有着明显用利刃削出来的“上善若水,厚德载物”八个字。
不知这八个字是谁留下的,但在裴长卿看来,这八个字每一笔每一划都蕴含了极为深厚的神气在其中。怕不是那位武当的开山祖师留在这里的。
裴长卿并没有猜错,这确实就是武当开山祖师,那位八百年前霞举飞升的那位庄祖师以剑留在这里的。
裴长卿望着这八个字,盘坐于清潭边。面此山崖,悟此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