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翰林院这对袁方来说是个很大的诱惑,当他想起出门前母亲的嘱咐,他不得不婉言谢绝了吴宗达:
“感谢先生的厚爱,学生才疏学浅,还需要多多地在底层历练。”
吴宗达遗憾道:“你再考虑考虑吧,进翰林院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呀!”
袁方还是谢绝了他的好意,吴宗达不无遗憾,接着,他又以师长的身份教导了袁方一番,袁方很有耐心地听着。之后,他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后面还有许多人等着见吴宗达,他便起身告辞。
出了吴府,走出方家胡同,便来到了崇教坊,西面就是热闹的安定门大街,闲来无事,他决定去街上逛逛。
一路向着安定门大街走去,两面的店铺越来越多,今天正逢集日,摆地摊的、做小买卖的沿街都是,他还看到有一算命的,摆了一张方桌,树了一杆黑底白字的旗幡,上书“宋半仙”三个大字。
方桌后面坐了一个五十出头的胖子,身穿蓝布长衫,下巴一丛山羊胡,手中摇着一把鹅毛扇,高声喊道:
“天灵灵地灵灵,人间算命我最行!”
袁方从算命先生面前走过,没有停留,他继续往前走,一路上各种的吆喝叫卖声越来越多,来到安定门大街,街上的店铺门前更是人满为患,他在人群中走过好多家的铺子,最为拥挤的商铺有“月盛斋糕点铺”、“富太山烟铺”、“仁昌成线铺”等,这些商铺不用看店名,只要闻到店铺里面所散发出来的味道,就能知道这些店铺是在做什么买卖。
当他走到一家挂着“瘸吉酱肉挡”门口的时候,看到有一队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迎面而来。
他在这家酱肉挡门前停下脚步,避开匆匆而过的锦衣卫,这队锦衣卫走过之后,又听到一阵的敲锣的声音,紧接着街上的百姓全都往街道两边躲,他几乎被拥挤的人群挤进了酱肉挡里面,一股浓烈的肉香味勾起了他的食欲。
“来啦来啦!”
乱纷纷的街上有人喊起来,他探头一看,从街北过来了一辆囚车,囚车上押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书生模样的人,此人身穿白色囚衣,头发梳理得很干净,目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囚车四周都有骑兵看守,护送着囚车一直向南而去。
突然,袁方被人从后面猛拉了一下,他回过头在拥挤的人群中看到是同乡加同窗好友叶廷桂。叶廷桂向他招手,他便向叶廷桂靠了过去。
叶廷桂拉住袁方的胳膊道:“仲南,赶紧走吧,看什么热闹!”
于是两人挤出人群,来到一僻静之处。
“青菜,囚车里面是什么人?”袁方好奇地问。
青菜是叶廷桂的字,仲南是袁方的字,两位同窗好友以字相称。
叶廷桂道:“我也不知道,看样子是一位高官。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正要回府呢!”
“你赶紧回去吧,街上这么乱。我现在有急事要办,过两天我和岁星几个一起来你府上一聚。”叶廷桂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叶廷桂所说的“岁星”,其大名叫做汪乔年。
能够把这些人约来家中一聚,袁方当然高兴,所以他在叶廷桂的身后喊道:“一言为定!”
……
傍晚,一顶八抬大轿停在了袁府大门,在门口等候的管家走下台阶来到轿前喊道:“压轿!”
身穿四品文官朝服的袁可立从轿子里走出来,管家连忙搀扶着上了台阶。
袁方也在门口迎候,父子相见,袁可立只简单地对袁方说了一句“吃晚饭的时候详谈”,就进了院子。
通政使司左通政袁可立,就是袁方他爹。
袁家的饭厅设在后堂,分主仆两桌,只有主人用过餐之后,仆人才可以吃饭。
饭桌前,袁方将下午去吴宗达府上的情况,简略的叙述了一下,袁可立听完之后,对袁方道:“方儿,你婉拒吴祭酒是对的,为父不建议你在京城为官,是设身处地为你而想。如今官场太过险恶,当前的朝政由宦官魏忠贤把持,我们一不留神,就会掉入万丈不复之深渊!”
“爹,孩儿明白其中的道理。”
袁夫人自豪地笑道:“那是当然,方儿是新科进士,有什么会不明白的呢!”
袁可立怼了夫人一句:“妇人之见!”
袁夫人连忙收起了笑容。
袁可立用慈爱的目光看着袁方:“方儿,你现在已是进士身份了,官场的事情爹也要让你知晓一二,从现在开始爹与你娘谈论朝堂之事就不回避你了。”
袁方也不客气,对袁可立道:“爹,孩儿愿意聆听您的教诲,孩儿在您的身边还可以为您出谋策划。”
袁方还想说,只要多听我指点,你就不会在官场上几上几下了。他这话只是按在了喉咙里没有说出来,他如果真的说出来,袁可立不当场收拾他才怪,才刚成为进士,就想教训老爹。
此时,袁可立叹了口气,开始说起朝廷上的事:“登莱巡抚陶朗先被阉党吴淳夫弹劾下狱。”
袁夫人心生愤怒:“这些阉党可真是歹毒!”
袁可立端起面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今天上朝,皇上已经下旨,让我接替登莱巡抚之职,不日就要上任。”
袁夫人的心揪了一下:“登莱一定很乱,夫君这一去太危险了!”
袁方自告奋勇起身道:“爹,孩儿愿意为您打前站,先去登州探个虚实。”
袁可立按住起身的儿子:“方儿不必冲动,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