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图清了清嗓子,说道:“任老,本将是大老粗一个,打仗还行,想事情就脑袋不灵光,任老要是想到了什么,不妨明言。”
任泱脑袋前抻,驼背怎么也坐不直,他眼睛眯起来,只剩一条缝,但仍有精芒从眼中划过。
他点头正色道:“首先荒城出了乱子,这点毋庸置疑,其次,城主府有能力平定,不然不会是二府主来的密信,没有盖城主府手令印章。
二府主虽然名声在外,善谋,可其实城主府真正善谋的那个人,是文武双全的大府主,大府主才是胸有韬略的大谋之人。
二府主为人处事有谋略,只是相对而言,相较于寻常人,放在一个心平气和的状态下,真到了紧要关头,他往往会自乱阵脚,忧心内外,这些从以往二府主的行事点滴就可以看出来。”
殷图收回搁在桌子的右手,放在肚子,脑中迅速咀嚼任泱的这番话,过了片刻,他道:“依任老所说,二府主在小题大做,有听风就是雨之嫌,荒城之乱已如杜大人所言,已经平定,无需边军荒士分兵救援?”
任泱笑着不答反问:“将军觉得我们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殷图笑声爽朗,“任老,我们不该对杜大人评头论足。”
“不是背后说人,也不是说大人行事作风,更不是讨论大人的功过得失,就是随便说说大人坐镇军营的眼光谋略,将军不必如此讳莫如深。”任泱笑着解释。
殷图缓缓站起身,走下高位主座台阶,来到任泱身旁的位置就坐,他没有急于开口,似乎在酝酿措辞,过了半晌才说道:“调兵遣将,杜大人眼光独到,用人恰到好处,战况局势分析一针见血,往往能够直切要害,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用兵之外,善于揣度人心,也属于文武兼备的那种人。”
“没错,那将军现在觉得杜大人发来的密信用意何在?”任泱点头说道。
殷图似乎一下子豁然开朗,他笑着说:“大人是说荒城内有他坐镇,更是有大府主在,要我们不必为府城之乱分心,认真对敌即可,眼下的形势,对荒城最大的威胁还是来自大蛮大军。”
任泱笑而不语,望着那个自觉看透其中关键,眼神越来越明亮的殷图,他说道:“将军慧眼,荒城幸事,荒士幸事,想必将军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殷图恭维道:“还是多仰仗任老的剖析,本将才能如此快下决断。”
任泱站起身,抱拳道:“既然将军有了决断,那老朽告退。”
殷图跟着站起身,抱拳相送。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殷图忽然像是这才想起什么,于是他问道:“任老,信中没有明言在内城闹出这么大乱子的是何人?任老是否知道挑动此次乱局的是何人?”
任泱笑看着殷图说道:“老朽不知,将军似乎还是心有疑虑啊。”
“没有,没有,有杜大人在的荒城,有大府主的坐镇,我相信就算有天大的事情发生,这两位也能够平息,无需我这个边城守将忧心。我就是对搅动乱局的始作俑者有些好奇罢了。”殷图连连摆手道。
任泱说道:“将军要是真不放心可遣斥侯回城查探究竟,回来禀报不就是了,有何难。”
“就不必多此一举了。”殷图帮着任泱掀开帷幔,说道。
任泱再度抱拳,“将军回吧,不必再送。”
殷图笑着目送驼背老人离去。
天大雨已经停歇,渐渐有放晴的迹象,北方天幕,仍是乌云压顶,似乎有第二波大雨将至。
殷图重返大帐内,放下帷幔那一刻,他喊道:“来人呐,传我命令,遣一队斥侯回城打探情况,有事八百里加急传信,不可厌恶。”
“是,将军。”暗处有人应声。
走在回往自己营帐路的驼背老人,笑呵呵,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们这位任将军果然是个多疑的人,还真不好骗啊。涂翔,去告知副将郑元刚,让他做好殷图暴毙大帐的准备,坐镇中营,以防炸营哗变,尽量把影响力控制在最小。”
老人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面相普通,头戴精甲的中年男人,男人轻声应“是”,随后快步离开。
任泱回到营帐,似乎是兴致颇高,随后带着十几名亲卫护从离开营帐,去往驻扎营帐外的边地赏景。
一行人走在斩马道,任泱觉得有些扎眼,于是便叫这些人在此等候,他则带着那名心腹护卫继续顺着斩马道前行。
二人一同往前行出了数百步,走到一处荒草萋萋的山丘旁,任泱步履缓慢的登山丘顶,那名护卫始终牵马跟在他身旁,二人站定山丘顶,马儿仰头嘶鸣了一声,山风很大,吹乱了矮小驼背老人的花白头发。
驼背老人捋了捋遮挡住视线的头发,看向北方一望无际的荒原,语气有些落寞地说:“当年南风城外,大将军为我送行,他和我说,老任,将来在战场遇到袍泽你要下的去杀手,要真杀,要成为大庆安插在北域大军中埋藏最深的那颗棋子,当时才不惑出头的我答应了。
数年时间,我真的成为大庆军隐匿在北域大军中最深的那颗棋子,可惜却没能发挥什么大的作用。
当年那一战之前,其实曹峁已经发现了端倪,但因为找不到确凿证据举证我,又因为我在军中有一定影响力和威望,所以他只有处处排挤我,不认同我提出的作战建议,这样才能将我边缘化。
后来的蛮军战败,不过是他顺水推舟推给我的罪名,目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