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峰脸色阴沉至极,他目光阴森地盯着那年轻人,“小王爷如何得知姚某的那桩旧事,姚某如果没记错,知晓这件事内幕的不过寥寥数人,且这些人还都在那座云河水府。况且我一郁郁不得志的大名府书生,为求前景,有何不妥,还值得小王爷拿到这里来说。”
姚峰强自镇定地这般说道,脸上尽量表现出对此事的不屑一顾。
然,其实此刻他的内心早已翻起惊涛骇浪,他以为此事当初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出了那座云河水府,天下间就再无人知晓他姚峰曾经去过那里,欲毛遂自荐,求一远大前程,却不想今日会被这个大庆好死不死的余孽提起,还说的如同亲眼所见。
当时的他,自觉有先见之明,怕事情不成,反而败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提前给自己想好了个身份,并用了化名。
这事情说起来本身无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经地义。他姚峰想求一远大前程,都无错,但前后的顺序却是有错。
那时,他姚峰已然在城主府当值,并受到三位府主赏识重用。然而他对此却并不满足,总觉得荒城这座小池塘,不应该困住他这条蛟龙,应该让他一飞冲天,拥有更加广袤的天地,施展自己的抱负。
人一旦有了某种欲念在心中发芽,那就再难从心尖拔出,姚峰便是如此,当他有这样的想法后,就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平,我姚峰天纵之才,岂能呆在这个破地方一辈子如此。
所以,他绞尽脑汁的设计谋划,在三位府主那编了理由,说是要回家乡祭拜先祖,遂有了后来的郸州云河水府之行。
秦恒嗤笑一声,“怎么,姚管事到了这会儿,还想着从我嘴里套话,试探于我,看看那座云河水府中,谁是我大庆的细作,为我卖命?
你心里此刻是不是在想着,知道是谁以后,待过了今日,离开这座荒城,你姚峰再去换个菩萨拜,以此作为敲门砖,投名状?”
姚峰心中慌乱无比,和这年轻人交谈越久,他就有一种强烈的窒息感,精神上感到极大的压力。
这种感觉,不是境界上的差距带来的,而是在此人面前,他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透明人,心中的任何想法都仿佛逃不过他的眼睛。
又听那年轻人道:“我劝姚管事还是别有这样的想法为好,天下间但凡能够身居高位的大人物、枭雄之流,都有一个共性,忌讳那一人侍二主,得陇望蜀的小人,总觉得既然他能出卖自己的前主子,换一个锦绣前程,那么将来有更高枝,他还不是一回生二回熟,出卖他这位新主子出卖的理所当然,毫不拖泥带水。”
“再说了,就算我肯给你这个机会,知道你心思的三位主子,肯给你机会吗?当然了,我只是说笑罢了,哪能真给你这个机会。”
秦恒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沉声道:“府中那三位应该还不晓得你做的这件事吧?你说他们要是知道了,会如何想?又会如何做?”
姚峰的心理防线,霎时就有崩溃的迹象,却又听那年轻人说道:“别激动,才刚刚步入正题。”
他口吻一变,眼神平静,缓缓道:“当年秦老粗也求过人,我是从他那些老部下口中听说的,十国混战时,大庆军被三国大军合谋围困,欲一举歼灭,形势岌岌可危。
秦老粗到处求人,想要南阙其他掌兵的藩王派兵增援,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却始终求告无门,到最后只差给一位偏远割据的藩王跪下,才在那位藩王一脸嫌弃加不耐烦的目光中,借了三千兵马给他,助他破了局。
秦老粗从不愿与我说这些,倒不是他觉得那是什么丢人的事,而是他觉得,大庆军走到今时今日,能够说出来的苦茫茫多,又何曾差他秦森一个。”
那一袭白衣的年轻人说到这里,缓缓直起腰,一掌拍在面前茶几上,茶几登时四分五裂倒地,茶水、木屑于地上混杂一片。
他抬头盯着那人,暴喝道:“你姚峰一个狗屁都不是的东西,拿什么与秦老粗比,如何比?”
假山后。
“师兄,点子是不是扎手,咱们是不是趟了趟浑水?根本就不该为了那么两件道门重器,答应那个老家伙来这一趟。”
用道门雷法秘术隐匿身形的荒城本土道门金乌观的一对师兄弟藏身于假山后,他二人一直在以秘法小心关注那对主仆那边的动静。
二人在此已观察一刻钟有余,却始终没有出手的想法。
两人中那个头戴芙蓉冠,斑白长须因常年未打理,已提溜到胸口位置,缺了两颗大门牙,说话有些漏风,道服穿了身不伦不类的土黄色,上面油渍污垢一大堆,像是几个月没洗过,模样长得极为猥琐,个头矮小的老头,此刻他蹲在那个长得慈眉善目,头戴五岳冠的老道人腿边,嬉皮笑脸问道。
老道人一甩拂尘,将之插在背后腰带上,随后也蹲下身子,与前者说道:“怪不得那位东方小友要连夜上山见我们两兄弟,说什么有事相求,愿意拿出两件道门重器作为答谢。要我们生擒一个人,不能生擒也要拦下他,还说什么此人是那北域某位豪阀大族的嫡系子弟,来此就是为了巧取豪夺城主府。现在看来,一切都是那位东方小友找的借口,目的就是把我们骗进府中,供他驱使,好破今日之局。”
郝缙风,那位模样猥琐的老道,他听到师兄这么说,一把扯下脚边的杂草,胡乱一揉捏,囫囵吞枣填进腹中,连中间的咀嚼步骤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