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荒城西北的鼎山,因为山势陡峭,悬崖绝壁居多,因而杳无人烟,就连那些要以砍柴卖到市集换几个银钱谋以生计的樵夫都罕少有到此处的,更别说那些采茶人,采药人。
终归是性命重要些,哪有几个人真的要钱不要命。
鼎山山巅之,有一处荒废多年的旧亭,处在崖畔,名叫白居亭,台阶亭柱刻有双联,似是先贤手笔,写的大气磅礴,寓意不俗。
“负以泽东鸣大江;勿以潜心敕沧海。”
凉亭内,此时正坐着二人,一白发老者,一渔夫男人,两人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相对而坐,笑谈品茗。
点点微风,吹拂细雨,在这风景独好的鼎山之巅,亭中二人,好似那画卷走出的神仙中人,风采绝伦。
尽管品茗二人的其中之一,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模样长得实在猥琐了些,但是他坐在那里,每个动作给人感觉都是大家风范十足,赏心悦目。
林桃现如今真不知该自称什么,是叫林桃李,还是辛老二,又或者那具分身当年行走天下的名讳,林峙。
所以在那渔夫打扮的中年男人自称颜粟后,又笑着开口问道,“敢问道友如何称呼?”时,林桃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心思一转,他忽然想到少爷身带着的那本武侠演义的一句话,于是他抱拳笑着说道:“江湖儿女,些许虚名何足挂齿。”
颜粟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道友,这就有些不地道了。”
林桃摆摆手,表情为难道:“实在是不知该怎么说。”
颜粟深深看了对面老者一眼,很是善解人意地说道:“既然有难言之隐,那我也就不强求了。”
“对嘛,是这个理。”林桃嘿嘿笑道,说着举起手中茶杯,遥敬对方一下,状若喝酒,“来,满饮此杯。”
颜粟立时满头黑线,对于眼前这个心性让人难以琢磨,看似花甲年岁的老者,一身道法气蕴,已经到了难以掩藏地步的绝世强者,颜粟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也是时下为何二人在此饮茶,谈古论今的原因。
此前露面,他一心抱着打的心思,但当他见到那老者,立马绝了打的心思。
到了他这等神窍三重天的境界,气机感应已经妙至毫巅,深谙个中三味的他,在第一次与此人见面,竟然生出不敌的直觉,这就很能说明问题,说明此人在神窍之的领悟,比他走得更远。
所以在那老者提出和和气气坐下喝茶,不影响那边战局,也不出手干扰的平和对策后,颜粟就欣然答应了下来。
颜粟之所以欣然同意老者的提议,双方一团和气的喝喝茶、聊聊天,并非因为自知不敌这一点,还有最主要的是,皇甫中庸那里有言在先,要他拦阻对方神窍存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不也是拦阻了下来。
既然对方如此和气生财,不愿以折损自身真气为代价,大打出手,那他颜粟又何乐而不为?
林桃手中旋转着茶杯,笑眯眯道:“听我家少爷说,此次统筹与他打擂的乃是大蛮王朝一人之下,万万人之鱼漏底掌舵人皇甫中庸,那老儿的道行,据说深的很嘛。”
颜粟不置可否,轻轻抿了一口由对方提供的茶水,连带着茶叶都被他吞入口中,细细咀嚼了一番,然后咽了下去,这才开口说道:“皇甫中庸执掌鱼漏底已有二十余载,自我对他有印象起,就从来都没有看懂过他,道友你说他的道行深不深?”
林桃面露讶异之色,啧啧道:“一个连武人六境门槛开脉(初沌)境都没能踏入的世俗文人,执掌一座甚至可以调动神窍境存在为他所用的机构,着实了不起,说的老夫都有些想见见他了。”
“你那位少爷也不差。”颜粟笑道。
“不一样的。”林桃轻轻摇头,随后笑呵呵道:“这里面最大的不同,我家少爷之所以有神窍存在愿意为他所用,那是因为有这个姓氏,以及少爷的情分在里面,最重要的是少爷本身的个人魅力,才生就如我这样的人,甘愿如此。”
这三点,其实林桃早就看得明明白白,秦恒的为人,处世之道,个人的魅力,生死面前的执着,大孝即大善的本心,种种好加在一起,成就了如今的那个年轻人。
颜粟不认识那个姓秦的年轻人,更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除了今日从皇甫中庸口中听过这个名字外,以前他从未听过,或许听过,只是他懒得记住。
但今日他却记住了这个名字,因为他晓得了此人的身份,是那曾经南阙第一人秦山河的孙子,那位不在江湖,却名声震慑整座江湖的大庆莽夫“万人敌”秦森的儿子,秦恒。
在今日之前,他这个从来都是以修行打磨无聊时光的山巅之人,竟然对那个年轻人生出了些许好奇心,他缓缓说道:“道友能否与我详细说道说道年前震惊整座天下的白罱城之战。”
“自无不可。”林桃笑着道。
之后,林桃从在少爷口中得知的细枝末节中,挑挑拣拣,拣取一些能说的,半真半假的胡诌起来。
颜粟平心静气地听着,仿佛听得津津有味。
山巅,白居亭内,两个本该大打出手的神窍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相谈甚欢,场面一片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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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腰荆棘丛生的山道。
有个模样猥琐,身穿缎印山水画圆领锦衫的花甲老头,笑脸灿烂,飘飘荡荡在山道移形换影。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桃本尊。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