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中庸笑着道:“既然我为先生,那学生犯错,先生亦有教导不力之过,你若一心求死,先生亦无法改过。圣人有言,人谁无过,有则改之,既然知道错了,那就改。”
话锋一转,皇甫中庸又道:“听说你自己暗中培养不少了家奴护卫,且个个武艺不俗,这次平定荒城乱局,就由士文你领队打头阵,一为赎罪,二为自己正名。”
皇甫中庸笑着道:“士文,你可愿意与为师并肩作战。”
曾才瑜闻言,丝毫没有多想,他猛然站起身,情绪激动,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道:“学生千百个愿意,先生尽管放心,士文即便是死,也不会辱没先生的名声,您就等着学生旗开得胜!”
皇甫中庸一副老怀安慰的模样,亲和摆手道:“那你先下去安排吧,切记一点,务必小心自身安全。”
曾才瑜重重点头,满腔豪情地离去。
等曾才瑜离开后,那渔夫打扮的汉子,笑眯眯道:“头一次见,送死还送的那么开心的,皇甫大人的手段当真是了得。”
皇甫中庸坐在曾才瑜刚才坐过的椅子上,看着说话之人,正色道:“尚不能功过相抵,希望还能发挥些余热。”
汉子眼睛微眯,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缓缓道:“佩服。”
皇甫中庸没有再接话,他的视线落在那摞卷宗上,上面那些人,有人与曾才瑜一样,心存二心,有人付诸于实,有人心中心路摇摆难抉,有人患得患失。在鱼漏底的档案上,给这些人都记有旧账。
有些档案内容是近期投效在鱼漏底麾下的人事,他们的卷宗也在此列。
对于眼下荒城局面,这些人都有用处,且是不容小觑的大用。然而却是需要他一一去做甄选,对有些人施以恩威,有些人诱之以利,有人在之中充当炮灰,有**之福所倚,有人是机会,有人是陷阱……
人心百态,鞭策方向,处处在细微。
渔夫汉子自顾自走到门外,他站在屋檐下,望着天上雨幕,陡然探出脑袋,仰面朝上,伸着舌头去接雨水,雨水洒落在他口中大约十几滴的时候,他陡然闭嘴,缩回脖子,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随后,他又如此重复了几次,再第六次完成重复动作后,他回头看向那个一丝不苟挑选卷宗的老人,慢悠悠说道:“我要是你,就不会活得那么累,该杀杀,该留留,该用用,哪里需要与这些小人物勾心斗角。”
皇甫中庸暂且放下手中卷宗,抬头看着渔夫汉子,笑着说道:“颜尊已是站在世间绝巅看人间,超越诸多规则的神窍存在,与我等普通人自是天差地别。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一没有修为境界,二没有透过表象看本质的大能耐,不得不去揣度人心,洞察人心,善加利用。这些小人物为我所用,是我目前破局的首要一环。”
这个修为境界已在人间巅峰的渔夫汉子,本名颜粟,来自北域最北,海边那片剑修云集的沧海州的海上渔客。
颜粟难得露出一丝笑容,他说道:“原来鱼漏底的掌舵人皇甫中庸也是会拍马屁的。”
皇甫中庸脸上笑容微敛,但没尽去,自我调侃道:“这门技术活,是我皇甫中庸入朝为官以来,一路所向披靡,节节高升的根本所在,毫不夸张的说,在下拍马屁的造诣,早已炉火纯青,能于不知不觉间,润物细无声,拍的人飘飘然而不自知。”
颜粟点点头,“有所耳闻。”
紧随其后,颜粟不再搭理皇甫中庸,再次转头看向天幕,视线缓缓下移,最终落在西厢房屋顶檐上,那里不知何时蹲坐着个云纱碧衣的精瘦老头。
老头长得贼眉鼠眼,个子很矮,腰间系着一枚酒葫芦,身后还斜背一个足有腰间那枚四个大小,材质罕有的紫色鎏金葫芦。
老头蹲在那里,有一现象,令人咋舌无比。
不管那“哗啦啦”滴落的雨水,有多少淋在那老头身上,老头身上却丝毫不见淋湿。头发、脸颊、衣服、鞋子、葫芦,一样都没有,甚至连一点淋湿迹象都看不到。
好似那人从来不存在一般,整个人宛若虚无。
那场景,天上雨幕,落其身,如若未落,其气象,仿佛褪去凡胎肉身的神袛,洗尽铅华,便成琉璃金身。就好像,凡此天地世俗种种,吾不愿,则不沾吾身,眼下,雨亦如是。
老头冲着看过来的渔夫汉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缺了一颗门牙的韭黄牙齿。
颜粟对那老家伙的刻意显摆,不屑一顾,随手一弹,弹飞面前的一滴雨水,雨水不散,去势如虹,转瞬间与那老头擦肩而过,砸落在西厢房的房顶,雨滴落处,刹那间砸出一个井口粗的窟窿。
老头有些生气,站起身,卷起袖管,愤愤道:“颜粟,这么些年没见,你还是这臭脾气,是不是讨打,来啊,打一架,怕你我袁淳山就是你爹。”
颜粟突然嘿嘿笑起来,对于这老家伙的做派,懒得搭理,转而说道:“老酒鬼,你去满城找酒这会儿功夫,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老头哈哈一笑,下一刻,身形蓦然出现在偏厅里,他笑呵呵拿起桌上的一只杯子,放在鼻尖嗅了嗅,不禁有些皱眉,是茶不是酒,他嘴上说道:“不亏,对老夫来说,有酒无戏尚可,但有戏无酒,那就实在是差强人意了。”
名唤袁淳山的矮小老头,将杯子重新放回桌子上,两只小眼睛眯缝着看向皇甫中庸,调侃道:“皇甫大人,可是有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