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栈里来了第二波客人,是些做着两地买卖的北域商贾,正在柜台前与翘着二郎腿的钱金花讨价还价,双方据理力争,个个言辞犀利,唾沫星子横话时眉飞色舞。
客栈里唯一的店小二龚三四,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此刻在楼梯口,探出半个脑袋往柜台处向往,见自己畏之如洪水猛兽的掌柜的,正眉飞色舞的和客人讨价还价,他心中大定,连忙弯下身子,顺着左边客房的墙根,想要去往茶水间,拿自己做事的工具。
然而,他刚走到一半,这时猛然听到那时常令他做噩梦的娇媚声音,“龚三四,老娘要的开栈时辰是什么时辰,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天天要老娘起来的第一件事是开栈门,老娘养你有何用?这个月的信奉……”
龚三四心中暗道晦气,转头看向钱金花,顿时一副谄媚嘴脸,笑道:“掌柜的,这可不能怨我,三四之所以晚起了半个小半个时辰,那是因为白日睡觉做梦,梦到了大寿神君,我为了给掌柜的求神君保佑给您延年益寿,在神君座下跪拜了足足八个时辰,这才换来神君的一句心诚则灵。”
“放你娘的狗屁。”钱金花一拍桌子,大骂道:“今日大寿神君,昨日道德真君,前日造化天尊,你他娘的,九天神佛每日闲的没事做,就光顾给你托梦显圣了。”
钱金花这一拍,把周围商贾吓一跳,这他们才想起关于绿栈掌柜的那个传闻,于是连忙放下银钱,不再讨价还价。
龚三四一副就是如此的样子,道:“我也拦不住啊。”
这样百试不爽的手段奏效后,钱金花将银子娴熟地划拉到袖袋里,然后眉开眼笑道:“几位请随我上楼。”
如此作态,像是完全忘了龚三四,龚三四见状,一溜烟跑了。
几名商贾拘谨了许多,跟在钱金花身后,欲一同上楼。
几人刚走到楼梯口,这时,客栈门口又有两人出现,今日的第三波客人。打扮如山野村夫的中年男人,脸上挂着憨厚笑容,冲几人点头哈腰,嘴上轻声道:“掌柜的,住店。”
刚走到楼梯口的几人,听到声音,同时看向门口,对那打扮如山野村夫的中年男人,皆表现的不屑一顾,但是对之身旁那位看上去三十余岁,瓜子脸,媚眼天生,秋波流转,衣着华丽的女子,却是心中起涟漪,目不转睛。虽然眼前绿栈的掌柜钱金花,比那女人要漂亮几分,可是对于钱金花,这些人心知肚明,只能心存敬畏,若是敢对这等存在起心思,那真是打着灯笼去茅房。那衣着华丽的女子就不一样了,和一个山野村夫同行,应该是既无背景,又无武艺在身的普通人,这于他们来说,是可以想一想的。
钱金花扭头,只斜瞥了二人一眼,便道:“客满,两位可明日再来。”
山野村夫打扮的男人,一脸唯唯诺诺,笑容还在往脸上堆砌,并道:“掌柜的行个方便,我们两夫妇从很远的地方过来,听闻这附近山匪横行,除了掌柜的,便无人可威慑这些贼人,我们两夫妇实在不敢去往他处,掌柜的菩萨心肠,就行个方便吧,客满,我们住在大堂亦是可以,另外我分也付同样的钱。”
钱金花说道:“行吧。”,然后头也不回的带人上楼去。那些跟在钱金花身后的商贾们,频频想楼下美妇看去,心中无比讶异,那是一对夫妇?
上到一半的钱金花,忽然说道:“几位客官要是不嫌命长,还是不要对那女人流露出异样的心思,不然待几位离开我这绿栈,将会身首异处。”
几名商贾闻言,悚然一惊,立马收回视线,再不敢有其他心思,眼前这位既然如此说,那说明那对夫妇定非等闲之辈。
钱金花将这几名商贾送进房间,然后也提醒了一句,“今晚不太平,若没有什么事,还是别出绿栈的好。”
几人连连感谢,表示不会出去。
钱金花下楼之时,龚三四已经换了一身干练的小二衣服,右手拎着一只茶壶,左手拿着一块抹布,在桌子上用力擦,钱金花下楼脚步声如此之大,龚三四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干的愈发起劲。
钱金花二话不说,上去一巴掌呼在龚三四的后脑勺上,骂骂咧咧道:“让你给老娘装,让你他娘的分不清谁是掌柜的,让你……”
龚三四痛呼道:“哎呦,掌柜的,你轻点,若你再打我,那以后再有诸天神佛来找我,那我就不想着您了,不给您老祈福了。”
钱金花又是一巴掌呼上去,接着两手齐呼,“你还敢说诸天神佛,还敢不给老娘祈福,行,今天我打断你两条,今日你再睡觉,让天神给你接上,不妨事的。”
说着,钱金花扭头就往门口走,准备去拿门后的扫帚。
龚三四眼疾手快,见状跑的比兔子还快,一边跑,一边扭头喊道:“掌柜的,您别发火,我去后面给客人烧热水去,您老别累着,多歇息。”
拎着扫把的钱金花,冲他吼道:“小兔崽子,老娘抓到你,非把你第三条腿打折。”
龚三四浑身一个哆嗦,跑的愈发快,来到厨房,将门一碰,门闩一插,堵的死死的,生怕那如洪水猛兽的掌柜的,说到做到。
恨恨将扫把扔在地上的钱金花,转身去找刚才那对夫妇,找了一圈,最后在楼梯下面找到。
真在大堂找个夜宿处的二人,在地上铺了一张野兽皮毛制成的毯子,那山野村夫打扮的中年男人,取出包裹里的牛肉干,正就着自带酒水,往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