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年轻人机巧应对的言语,皇甫中庸颔首微笑道:“难怪丁老怪说你不能以常理度之,说我鱼漏底的必杀榜,给你秦恒的排名低了。”
秦恒眸中微露异样,一闪而逝,旋即又恢复如此。松散的缰绳,被其拽紧了几分,望着那满脸笑意的老人,他淡淡道:“我说哪会有这么巧的事,我去寻仇,恰巧也碰到人去寻仇,看来皇甫大人执掌的鱼漏底,对北域江湖的渗透,比我想象中深。”
皇甫中庸说道:“这你还真想岔了,你与丁牟在岩山相遇,还真就是凑巧,他真是去为他新收那名天资不俗的徒儿白花花出头,恰逢你也去寻仇。丁牟与茧月的神窍分身不同,他出身的势力太大,大到让大蛮王都觉得头疼,更遑论我。想让丁牟为我鱼漏底效力,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太难。简而言之,北域的江湖,鱼漏底的渗透,比你想象的要浅。我与丁牟,不过是表面意义的相识罢了。提到你,也是一个凑巧。”
秦恒眸光微敛,“皇甫大人为何要与我解释这些?”
皇甫中庸回道:“我要说想和你秦恒交个朋友,你肯定不信,要说如江湖人相逢,一笑泯恩仇,你会觉得荒唐……”
秦恒不耐烦道:“和大人打交道,真累。”
皇甫中庸哈哈大笑,“那就简单些,去那边茶寮喝碗茶。”
秦恒顺着皇甫中庸的视线看过去,他所指的茶寮,乃是浩淼城城门百丈外一个连个简易茶棚都没有露天茶摊,稀稀拉拉坐着几个贩夫走卒打扮的喝茶人。沉吟片刻,秦恒说道:“好。”
从这位大蛮王朝权柄滔天的鱼漏底掌舵人嘴里听到夸赞言语,仿佛极为不值钱,他在听到年轻人答应之后,又夸赞道:“年轻人大气。”
秦恒置若罔闻。
皇甫中庸说罢以后,便转身欲上马车,奈何没有脚梯,没有人垫,这辆马车的高度,在他的眼中,立马就成了高不可攀的悬崖峭壁,蹦跳了几次都没能蹦跳上那辆车板,动作滑稽不说,他更是站在马车边大口喘气,一名随行护从,似乎才发现大人的窘态,要给皇甫中庸当人垫,但被其骂得狗血淋头,还是拒绝,最终,这位大蛮王朝的权势郡王,愣是两只胳膊趴在马车边沿作为支点,腿往车板上架,以借力,终于动作极为不雅的翻滚上了马车。
从头到尾,无论是连赤金,还是那名身穿大红马褂的花甲老者,亦或者那些腰挎制式战刀的“护从”,甚至是那名衣着华丽的十四五岁少年,以及李暮,都作“冷眼旁观”态度,没有人上去帮手,除了那名不开眼的“护从”,献殷勤不得好,被骂得狗血淋头。
大蛮王朝一直流传着皇甫中庸的一个“怪癖”,说之没有武功强身,执掌谍子机构鱼漏底劳心伤神过度,才五十余岁,已经是身心俱衰,上个马车,不依外物,对他来说都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不比寻常人攀岩易太多。然而皇甫中庸也从不避讳这点,人前人后依旧如此做派,不用脚梯,人垫,即便被人背地里笑话他上车的动作像狗在墙根撒尿,他也一样我行我素。
秦恒淡淡瞥了一眼这一幕,接着面无表情地掉转马头,往茶寮而去。听到皇甫中庸与那年轻人言语的“护从”,这次没再阻拦。
“爬上”马车的皇甫中庸,撇下孔春回与李暮,自个驾着马车追赶先行一步的年轻人,余下二人面面相觑。
虬髯客环视周遭这群鱼漏底的死士,本意想随便捶死几个,消消心中闷气,只是最终却没有动手,因为他实在不想给少爷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很明白一点,大蛮王朝这位权柄滔天的鱼漏底掌舵人,若好杀,少爷会毫不犹豫示意自己宰了他,更遑论几名谍子机构豢养的死士。
大庆“炎庆池”与北域“鱼漏底”,这些年暗地里的较量,双方折损在这上面的精英,不计其数,桩桩件件摆出来,都是血海深仇。
虽说是大庆与北域的较量,不涉及个人恩怨,可身处两方上层的执权人物,哪一个不是想把对方之人,抓到后挫骨扬灰,食其肉喝其血,以慰己方阵营惨死英灵。
鱼漏底掌舵人皇甫中庸的肉身,早在数年前就被炎庆池信司以上掌权者扬言瓜分殆尽,然而到如今,这位在大庆必杀名单排名第十二的鱼漏底掌舵人,依旧活得好好的。
原因很简单,鱼漏底的真是武力情况,比之露在明处的死士力量,依附求存的江湖势力等,要多出太多,多到大庆曾经下血本调集两百余精英死士,三名化境强者,非寻常化境的那种,以及一位与大庆有着一份香火情的神窍存在出手,这般强大的力量,最终的结果都没能杀了皇甫中庸,让他给逃了。当然,那一战也让皇甫中庸的鱼漏底损失惨重,调整蛰伏两年,才又重新活跃于北域朝野。
这些,足以说明皇甫中庸的难杀,虬髯客不愿因为杀几名鱼漏底的死士,解心中闷气,给少爷添不必要的麻烦,少爷眼下的处境,需要走一步看三步,处处都要小心谨慎。
前瞻后顾一番的虬髯客,凝神看着那身穿大红马褂的花甲老者,一身剑意凝为实质,朝着他压去。
那老者见此,大怒道:“欺人太甚。”
话落,便腾空而起,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灰色短刀,起势于手,便要迎着虬髯客的剑意劈去。然而,当他刚举起手中短刀,就见那虬髯客已经驱马追年轻人而去。
怒火中烧的老者,不甘收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