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中庸呵呵笑道:“李暮啊,听你这话里话外的口气,似是很羡慕那大庆小王爷有这样一个霸气的爹,这样一个护短的爷爷。”
李暮折扇打开,端瞧上面自己所写,占据大半扇面的“暮色”二字,嘴上悠悠说道:“这点我从不否认,确实羡慕。”
手中拿着老坑端砚转动不停的皇甫中庸,忽然反手执端砚,向李暮的脑袋砸去,“咚”的一声闷响,车厢内就听“啊”的一声痛呼,李暮的额角眉头位置,立时开出一个半寸长的口子,鲜血直流,剑眉星目的俊朗容颜,当即就破了相。
然后就听手中倒提端砚,上面还滴着丝丝血迹的皇甫中庸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说道:“再羡慕你也羡慕不来,还是我的阶下囚。”
说罢,皇甫中庸随手将自己最喜爱的那块质地名贵的老坑端砚丢出窗外,然后拿起一块绢帕擦拭双手,擦完后,也是顺手一丢。
李暮满脸怒容,一边拿着一块帕子捂着额角的伤口,一边用另一块帕子擦拭脸上的血迹,口中骂骂咧咧:“皇甫老儿,你个狗东西能不能在兴致所至时,给你爷爷我提个醒,这他娘的又得多少天的食补,才能将暮大爷的今天的精血亏损补回来?”
皇甫中庸笑得猛拍座椅的把手,“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注意你大爷,说了多少回了。”李暮继续骂道。
李暮从被拘押在大蛮京师最出名的那座翦庭院开始,除了最初时觉得自己是被名媛贵妇金屋藏俊的金丝雀,有些反感以外,三年一过后,除了活动范围不大,他就再没有觉得自己是阶下囚的觉悟。
对着下人吆五喝六,要吃最好的膳食,听北域名角唱的小曲儿,和最漂亮的异域姑娘谈风花雪月……这些,眼前北域权柄滔天的皇甫郡王都一一满足了他,然后二人就成了“忘年交”。因为这些,李暮就变得得寸进尺,在这个手握自己生死的大郡王面前,没大没小,言行无忌。最近一段时间他又突发奇想,觉得应该认皇甫老儿做个干爹,给自己改了姓,不过被皇甫老儿大骂一句“数典忘祖”,给打发了。
聚精会神翻阅古藏文献的少年人孔春回,似乎对这二人的相处模式早就习以为常,待皇甫中庸不再大笑,李暮不再骂骂咧咧,他将书合上,小心翼翼放进一旁的背带小书箱内,生怕折了书页,做完这些,他看向因为大笑不止,脸色有些涨红的皇甫中庸,持同僚礼,喊了声“皇甫大人”,然后指着棋盘,道:“杀一盘。”
一个模样十四五岁的少年,说话语气老气横秋,暮气沉沉,这听上去有些怪异,看上去违和,可真正熟悉少年的人,却不会这么觉得,只会觉得就该如此。这是大蛮王朝策划南北战役布局六大顶尖谋士之一孔春回,应有的风范。
皇甫中庸闻言,收敛苍老脸颊上的最后一丝笑意,然后看向怒容满面,目光幽怨看着自己的李暮,说道:“行了,给你补偿,回京之后,大梦楼的那位色艺双绝的清倌人就是你的了。”
“说话算话?”李暮满脸雀跃。
皇甫中庸没再言语,气息一变,不再似先前与李暮言语时的亲和近人,浑身上下聚拢慑人魂魄的威势,看着少年孔春回,说了一个字,“请”。
车厢内,皇甫中庸与孔春回象棋对弈,两个棋技高超之人,落子飞快,似乎都未思索布局,不多大会儿功夫,棋盘上就只剩下双方将子在内的十数子,棋面来看,孔春回占上风。
没有看二人对弈的李暮,手捂额头,望着窗外,喃喃低语了一句,“丧家犬,阶下囚,同人不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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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淼城,辛家酒铺。
站在酒铺外等待两个时辰才见到那年轻人的连如玉,在进入后院年轻人的房间后,与那年轻人会面详谈一炷香时间,又出了酒铺,带着林墨烟、余嬷嬷离开了辛家酒铺。
晌午时分,雨幕停歇,天放晴。
吃过辛若兮送入房间的饭菜后,秦恒换了身白色袍子,尽管脸色依旧苍白,身体孱弱,背部微微佝偻,可换上这身袍子的秦恒,给人感觉有了几分精气神,长发飘带绑缚,桃花眸子明亮深邃。这般样子,让过来收碗筷的辛丫头,在离开房间后,俏脸一红,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最后走出房间的秦恒,腰间挎上一把制式战刀。
穿衣打扮正式的年轻人,身边跟着虬髯客,二人走出辛家酒铺,走出浩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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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浩淼城城池三十里外的荒野平原,三千余骑的队伍,马蹄阵阵浩荡而过,引得地面震颤,马上之人,人人腰佩大刀,面容清肃,充满萧杀气。
而这时,横向穿出一队约一千五百人马队,拦着了这三千人身前,这些人同样腰佩大刀,面容清肃。
一千五百人同时勒马拉缰,领头两人,一名年过五旬,不显丝毫苍老之态的高大老者,一名满脸络腮胡子,面相粗犷的大汉。
老者端坐马背,身上所佩战刀被其取下搁在马背上,他望着急急停马的三千人,盯着他们的领头之人,那个身着淡装,体形精瘦,目光炯炯的粗眉汉子,一脸怒其不争的斥责道:“老梁,你糊涂啊,这事你怪的着少主吗?”
梁骏的战马因急停还在找平衡,他眉头微皱,望着高大身材的老者,语气平淡,“让开,事儿都做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何意义?”
身材高大老者,名叫钟鼎,闻言指着梁骏的鼻子,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