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楠犹记得师傅最后那段话说了很长时间,不止在说奶奶,还在说她的师傅,那个在镜宗一辈子连个内门长老名头都没能混到的老头。
也是那一日,师傅的吐露心扉,陈楠知道了师傅视之为性命的两样东西,一样是珍而重之放在锦盒中的那只没有收尾的纳鞋底,一样是那枚火莲丹。并不是因为那小镇中的救命之恩,也不是因为师恩比天高,她的师傅才对师傅的师傅留下的东西,视之为性命,而是因为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对她像死去的奶奶。
纳鞋底的奶奶,临死心中所想,可能就是要为孙女纳完这双鞋底,好让孙女第二天可以满心欢喜地穿上新鞋。长大的姑娘,依旧保留的是那双没有收尾的鞋底,而没有自作主张的收尾,留的是那个念想。珍而重之的丹药,白发苍苍老头最后遗言没能见到化境之上的风景,是姑娘变相当作奶奶转嫁的遗愿,无论是她(奶奶),还是(他),洛群都当成了一个人,为了达成她(他)的遗愿,洛群要屹立山巅,追寻大道,为他们看一看山上的风景。
正当陈楠的思绪飘回两年前,不知该不该收下师傅视之为性命的丹药的时候,洛群直接一推掌,将丹药送入了陈楠的口中。
这枚丹药一入陈楠口中,陈楠腹部的流血的伤口立刻止住。
陈楠脸色复杂地看着师傅,眼中愧疚,感激……尽皆夹杂其中。
洛群笑着开解道:“我的师傅,你的师祖,他的遗愿不是要我保管这枚丹药,他是要你师傅我代他去看看山巅的风景,为师已经做到了,就当还了他的遗愿。”
陈楠刚要说什么,又听到师傅继续道:“为师希望将来你能代为师看看更高处的风景。”
陈楠满面通红,憋了许久,只是重重点头。
待在不远处,看着两师徒腻歪场面的晏琴,始终没出声打断二人的谈话,等到两人谈话告一断落,她才扁着嘴说道:“师叔,您这也太偏心了吧,您的亲师姐,本宗的宗主,向你求了那么多次,让你把那枚火莲丹让给她,你都一口拒绝了,这丫头就受了那么点伤,师叔就迫不及待地将那疗伤圣药给了她,这不是大材小用吗,这若是您的师姐,我的师傅,本宗宗主知道,岂不要说您败家。”
洛群冷着脸道:“晏琴,少和你师傅学那些阴阳怪气的腔调,带坏我宗的风气。”
“对了,你二人既然都能安然出来,凭你师兄的能耐,不可能出不来,他人呢?”洛群直接将话题带偏,问道。
陈楠还没回话,晏琴已经抢先一步鄙夷道:“师叔,你那位自恃甚高的徒儿,自觉同境无敌,正在里面一打三呢。”
“师傅,师兄他总……”陈楠忙说道。
洛群脸色略微有些难看,“他的脾性我知道,但是你二人怎能撇下他不管,自己跑出来。”
陈楠顿觉无限委屈在心头,罗师兄行事,根本不听劝说,她与晏琴并非没有去救他,救下他,要他赶紧离开,他又去逞能,你说要是为救同门如此做,陈楠自不会有话说,可他那哪是要救同门,而是连累同门也陷入围杀之中。
晏琴顿时鸣不平,“师叔,你是不知道我这位罗师兄的行事做派,那可真是让人头痛,明明被我们所救,不感激也就罢了,还非说要不是因为我们,他就能……算了,师叔要非要将罗师兄还没出来的事情怪责在我二人头上,晏琴无话可说。”
洛群脸色愈加难看,几近暴怒,看了眼二人,又看向两人身后陆陆续续走出的几名镜宗弟子,还未见到罗镇昌,她好似再也压不住心中怒火,冷声喝道:“陈楠、晏琴,罗镇昌若是有什么好歹,即便我不追究,宗门也会唯你们是问。”
晏琴撇嘴,就要辩解,然后就听师叔呵斥道:“你二人带着他们先行回去,为师在这里等你们师兄,你二人回去告诉宗主一声,此次觅宝,本宗折损严重,怨不得人,只怪弟子们学艺不精。”
晏琴心中微怒,刚要反驳,就听陈楠乖巧说道:“师傅,徒儿知道了。”
晏琴一愣,她本就瞧不明白师叔怎的突然与先前判若两人,明知道那位罗师兄的秉性,还要故意在此事上责怪二人,这与师叔的性子不符,待到陈楠蓦然的态度转变,与平时大相迥异的表现一经展露,她终于回过一丝味儿来。再看眼前形势,方才在山洞之中大打出手的那几位化境存在,如今踪影全无,只剩下师叔与这位深藏不露的临道派化境强者站在外面,要说这里面什么猫腻也没有,晏琴打死也不信。
洛群一挥手,显得有些不耐烦,“走吧。”
陈楠与晏琴对着洛群恭敬作揖,随后带着几名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伤势的同门师兄弟快步离去。
洛群望着几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大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些人能够回到宗门,就算保住了镜宗的部分天才种子。以徒儿的聪明才智,肯定知道该怎么和师姐讲述这边所发生的事情,师姐一听便会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也算为镜宗抢占了一个迟来的布局先手。
先前只是静静站立一旁的金汜道,此时笑脸和煦地走到洛群身边,摸着滚圆的肚子,说道:“好一出师徒温情大戏,好一出同门该互帮互助的警世良言,仙子真是好演技。”
洛群脸色冰冷,转头看着金汜道,问道:“道友此话怎讲?”
“仙子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金某也不好揭穿。只是我觉得仙子不该如此冒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