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镇向西六里地,草原,潺潺溪流纵横交错的一地,本应美不胜收的光景,却除了这些美景外,那些排列整齐的破屋烂舍,格外醒目。
十几年前成了一座荒废村落的大牛村,搁置在这里无人问津已经有些年头,初始时还会有赫连氏族派人来查探这座由神秘外族自愿在此落户的大牛村,为何一夜之间三百余口人消失无影无踪的真相,后来,查探无果,再无半点音信。
没有真相,市井坊间就杜撰出许多版本,族人之间以讹传讹,最让人信以为真的是,有人信誓旦旦说在那夜见到了体型如小山的凶兽,几个呼吸间,吞噬掉满村三百余口人。
此传闻传的有模有样,甚至于到了后来许多族人都信以为真,引起了赫连氏族内部当时的一阵恐慌,大家既惊又怕。
再后来,人们都说大牛村是禁地,是荒地,再无人敢在此居住,甚至于村子周边方圆三里之内,都荒无人烟,邻近村落的村民,即使要往别地,从大牛村经过更省事,也会绕远路而行。
可是前两日的一个深夜,大牛村忽然有两百人涌入,这些人俱都是衣衫破烂,一副常年流亡在外的难民模样。
冼苏镇境内悄无声息,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这一伙两百人的身份是荒奴,而且清一色是男人,但却不是一个年龄段,有老有少,老的花甲之年,少的十五六岁。
今日,是这一伙人住在这里的第三天,这些人虽然对不用在流亡逃窜在那些飞沙走石的荒漠之中,以及不用再关在困兽笼子,整日挨皮鞭抽打虐待,心有欢喜,可也是满满的担忧。
他们知道自己现今的处境,早已见惯和自己有相同身份的那些荒奴,被这些北域那些有身份地位氏族中人,肆意虐杀,买卖的场景。
而他们,同样也知道自己是被人当货物给买下了,且买下他们的那个卖家,还告知他是要将他们送人。
人心忐忑,最怕未知。
还不属于同一族,却相互熟识的荒奴们,需要抱团。
此时,村子口废弃的枯井旁,有个花甲之龄,白发苍苍,满布褶皱,老态毕露的老人,坐在井口上,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写过画过之后,又用那露脚趾的烂鞋在地上蹭了蹭,抹掉。
在老人的身旁,有两个少年,一个十五六岁的模样,皮肤黝黑,脸上糊的脏兮兮,看不清本来模样,只有那一双眼睛,看上去特别明亮,他两手拄在井沿上,伸长着脖子,频频向井下张扬。
老人的脚旁,蹲着另一名少年,约莫过了十八之龄,身材高大,只是蹲着,已经比坐在井沿上的老人要高,少年皮肤偏暗黄,脸颊削瘦,颧骨微微凹陷,他手中拿着一根与臂等粗的棍子,两只眼睛不住扫向村口,狠厉之色浮现在脸上。
村子里的土路上,不停有人从分配好的村屋里出来,向这边张望,有少数人也是露出与蹲着的少年脸上一模一样的神色。
一老两少就这样不言语,各自心有所思了一柱香功夫,老人这才停下写画,笑看着蹲在地上那名少年,说道:“高晖,明白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老人用枯枝在写有四字的地上敲了敲。
高晖显得有些不悦,看着这个如今在他们这个队伍里,算得上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嘴角一咧,说道:“宋先生,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大字不识一个,哪知道你这写的根地上爬的树荫一样的字,写的是什么?”
老人笑着想要捋须,这才想起被抓住他的那个氏族子弟,与人打赌有多少根给一刀割了,他无奈收回手,又回头望着另一名少年,问道:“赵丹罕,你说呢?”
伸着脖子往井中张望的少年,扭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字,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摇头晃脑,仿佛在学塾读书时,回答先生问题时的模样,两手交叉在腹间,一本正经道:“宋先生,你写的是郁郁而终。”
“迂腐,刻板,读书读傻了吧。”高晖抬头看了赵丹罕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句。
宋先生继续问道:“丹罕,那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赵丹罕想了想,答道:“郁郁不得志,临死都没能实现毕生所愿,不甘郁闷的死去。”
“先生,为何要写这四个字?”赵丹罕紧接着问道。
宋先生笑着,就要再去捋须,却抬起一半,看着空空如也的下巴下,悻悻收回手,他解释道:“人老了,就难免伤春悲秋,年少时,听着说书人说十二国混战,讲到那个身穿黑甲,骑着青鬃马,一马当先,勇猛难当的小国将领,带兵最少,驰骋沙场,杀人最多,所带兵将皆愿意为其死战,最后活下来之人十不存一,每每听到这段,总是意难平。就想着,有朝一日,我宋秉也要骑着青鬃马马踏天下,何其壮哉,何其潇洒的凌云志,却从未想过,青鬃马未骑,家破人亡,族灭无家,可笑不可笑?”
宋先生脸上一抹悲哀之色闪过,赵丹罕看着这副模样的宋先生,就要出言宽慰几句。
不想,这时,蹲在地上的高晖,将手中粗棍子,在那四个字上面胡乱划拉了几下,“郁郁而终”四个字顿时看不清原来面目,高晖抬头看着神色落寞的老人,说道:“先生不想成为你所写的郁郁而终,就不应该阻止我带着其他人,杀了那门口几人。”
宋秉想也不想摇头道:“杀了这几个人,然后再回到那流放荒漠,被人当猎物宰杀,再抓来当货物买卖的无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