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才至春闱比试场地的族长赫连峙,一落座,便对一旁的长髯,头发支棱的赫连战雄,小声道:“可有查出些什么?”
赫连战雄虽是火爆性子,可面对一族之长,仍是收敛了几分,他看上去更是小心,环顾四周,见都是自己人,这才压低声音道:“与外界传的一样,身份就是东陵盐夏下辖的一个小镇出身,其他就没有一点眉目,我族能说得上话的邻近氏族我也都打听过了,并未有人知晓这叫秦恒的身份。”
他身子扭转了一个方位,头低了一分,“从听说赫连长国的闺女救了这个小子开始,一切外界所言,都是传言,并未得到证实,赫连长国一脉在春闱比试中的表现不俗,拥有可提升武器品稚的炼器手法,适合族人修行的功法等等,这种种说法,都只停留在传言阶段,至少他本人,与那赫连长国都没有亲口承认。”
“在赫连长国府上的内应,也只是说这个人很有古怪,但到底哪里古怪,他又说不上来。”
赫连峙细细听着,老态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复杂神色,他抚须一捋,问道:“传言有几分真?”
赫连战雄道:“以我看,八分真。一直垫底的赫连长国一脉,猛然崛起,这又有多大可能性,没有外来因素,怎么可能,无异于赫连一族于春闱大比夺魁,这本身就不太可能。种种迹象表明……”
面相粗犷的赫连战雄说到这里,终于意识到自己说到族长的痛处了,赫连一族连年在乌布十三族的春闱大比中垫底,这样的形势,与赫连长国一脉分支在赫连氏族中的形势有何区别。一样的垫底,脸还丢的大些,那脸面在地上摩擦,捡都捡不起来。
可作为族长的赫连峙从不愿有人在其面前提起,撕开那层窗户纸,三年前有人不惜摸老虎屁股,试探这位族长的心思,结果同为主脉中人的那人,被族长亲自下令以族规打残那人的四肢,扔进尸坑煎熬两日两夜,再捞起,那人出坑时,直接变成了个傻子。
再之后,族人为了各自脸面也好,为了性命也好,都不再去捅那层窗户纸,真应了那句。
“驴粪外面光,里面一团糠,大家都揣着不要脸,而不要脸,又不止我一个,从上到下。”
这也就出现了之前赫连野粟与赫连天胜,赫连铁律等,义正严辞指责那年轻人胆敢辱赫连氏族威严,这一切不过是所有人硬要在脸上覆上一张面皮装相,不想有人撕开那层面皮,暴露出真实丑陋的一面——族弱可为他族任意欺凌。
一切的假相,归根溯源,还要算在这位族长头上,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
赫连峙故意忽略了赫连战雄的那句“无异于赫连氏族在春闱大比夺魁,这本身就不太可能。”,他转移话题道:“战雄,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族中的形势有些不大对劲?”
赫连战雄摇头,疑惑道:“族长是指?”
旋即,他一脸恍然道:“族长莫不是因为赫连长国的族人在此次春闱比试中表现不同寻常,就担心……”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接下来的话,他不说,这个能做到今天位置的族长,也能听得明白。
赫连峙神色凝重道:“这只是其一,并不主要,昨日与那年轻人的接触,他周身并无半点真力波动,这都是你我眼下的事实,即便他有能力提升寻常族人的战力,武器的品稚,功法那些,可要瞬间造就一个化境你觉得可能吗?若是可以,他为何不自己成就,以求自保。再说那赫连长国,他以为秘密进入二品脱胎境,我们就不知道,他能掀起多大的浪花,这个其一,就算有影响,也不足为虑。”
赫连战雄越听越是疑惑,追问道:“那族长所说的形势不对劲,是指人,还是其他?”
“人”,赫连峙瞥了眼自己左边空悬的位置,意思不言而喻。
赫连战雄脸色一变,大急道:“族长莫不会想叉?”
他再也顾不得去揣摩这位族长的心思,赵无疆,那个一到冬日,就会穿一身羊皮袄,从来不修边幅的老头,赫连氏族公认的第一高手,于一族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勋。
赫连战雄很清楚,无论是两年前,那位年纪轻轻一鸣惊人的萨主,以铁血手腕和毋庸置疑的实力一统乌布十三族时的动荡,还是这近大半年来,古、杨两氏挑起的事端,使之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十三族又发生摩擦,大规模厮杀,族与族之间又生出了侵吞之意。
而作为势力最弱的赫连氏族,至今还安然无恙,两年前要说是萨主“仁慈”,保留下赫连氏族的族人与传承。
那么近前,就要靠这位名声远扬十三族的老人,才得以存至现在。不然光靠这位在十三族中要地位无地位,要实力无实力的一族之长,护赫连氏族在群狼环伺的氏族中夹缝求存,那不要说他了,在任意家主眼中,都是个笑话。
即便他也知道,这位族长在他们这些人面前藏拙,可高又能高到哪儿去,若真有那无视规则的实力,他赫连峙又何必一年又一年的受尽屈辱。
能有那化境?
铁定是没有。
而这位族中大长老赵无疆,妥妥的化境,而确切的境界,赫连氏族还没有一个实质定论。
于某种意义上,与族长同穿一条裤子的赫连战雄,甚至会觉得赵无疆的份量,比这位可有可无的族长的份量更重。
反正带着族人始终毫无建树,还让族人跟着受辱受欺凌,换了他,由别人坐上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