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晌午,天便暗下来。

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沉沉得仿佛要坠到地上,天与地的距离变得从未有过的近。

端王府。

主院里,十几个小厮进进出出,每人手里都抱着一盆海棠,从拱门出去,再到花房里放下。

陈福揣着袖子,胳膊上搭着一件玄色披风,站在廊檐下,指挥着下人们有序地搬花。

抬头看看天,似乎比刚才又阴沉了点,他忍不住扬声催促:“都麻利点,务必在落雨之前把这些都搬到花房里去!”

一个新来的年轻小厮摸摸鼻子,凑近问:“管事,这些大缸里的就不用搬了吧,左右不过一株花,没那么娇气。”

边说边揉了揉肩膀,看样子是累了。

“这海棠喜干,不能淋雨,”陈福见他年纪小,忍不住提点了两句,“这花啊,王爷最是看重,可千万别让他们听见你刚才说的。”

见管事难得正了脸色,小厮不由得多看了手里的花几眼,又问:“瞧这花瓣这么嫩,莫不是什么新品种?”

陈管家捋了捋胡须,一脸讳莫如深的摇摇头:“非也,只是普通的海棠种子,好看说明王爷照顾得上心,至于为什么这么上心……”

他瞥了一眼小屁孩听得正起劲的表情,伸手在他后脑勺上呼噜了一巴掌:“跟你有何关系?还不快干活!”

小厮嘿嘿笑着应了一声,再搬花时明显卖力了许多。

陈福收了手继续老神在在地揣着,心思却不那么安宁了——实在是愁啊。

自家王爷没什么别的嗜好,唯爱养花,别的不养,只养海棠,就因为一次生辰时那萧府的小姐送了王爷一株海棠花,说是什么亲手种的。

养花这件事在外人看来倒是颇为风雅,可陈福知道个中缘由,便只觉得不是滋味,因为人家随手送的一盆花就把这花种了满院子,任谁都能看出是对那送花的人情根深种了。

可偏偏萧家小姐明显对咱家王爷无意,这也是任谁都能看出来的,除了王爷他自己。

想到这,陈福叹了口气,说句大不敬的话,自家王爷真真是个命苦的。母妃出身平民,是当今那位微服出巡时带回来的,好生宠了一阵,有了孕,不曾想却没过的了这道坎。

可怜端王爷从小没了母亲,父皇对他也不大上心,一个人终日在偏僻的泠翠宫里和老太监们生活。

好不容易长大了,有了个喜欢的人,却仍是不得青睐,陈福眯着眼想,本来觉得前阵子王爷突然一改往日温和的性子,好生安排了些事情,应该是走出来了,结果前几日从萧府回来,又是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就知道,这段孽缘啊,没完。

屋里传来些声响,陈福从回忆里抽出神来,连忙恭恭敬敬地站到一旁,看着自家王爷一身褐色常服走出来,全然看不出是皇家身份。

“王爷,今儿天凉些,恐要下雨,还是披上件披风吧。”

宁寒接过他手里的披风,微微颔首,并未多说什么。

这时,从侧门进来一个一袭黑衣的男人,腰间系着一把剑。

他拱手道:“王爷,一切已收拾妥当。”

“出发吧。”宁寒道,说着下了台阶,刚走两步又转过身,陈福忙直起腰,以为忘带了什么东西。

结果只听到对方略带犹豫的一句:“若是没下雨……就再全部搬出来。”

“知道了王爷。”

陈福垂着头苦哈哈地应下,目送两人上了马车,心想,还让不让自己这把老骨头安生了?

*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自端王府侧门驶出,疾驰着向城郊奔去,很快便出了城,马车仍未停,径直朝城西郊驶去。

黑衣男子撩开车帘,颇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把头缩回去,对端坐着的宁寒说:“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他们果真未到。”

宁寒微垂着眼,沉默片刻后看向他,开口:“不可大意,我所得消息不绝对,一切随机应变。”

说罢又道:“若非事态紧急,不可拔剑。”

黑衣男子一顿,随即低声道:“岑风领命。”

他摩挲着放在一旁的铁剑,手指细微发抖——跟了主子这么久,总算到它发挥作用的一天!

目光不由得落在身旁人的身上,岑风只觉得心下畅快。

作为打小保护宁寒的暗卫,他一直深感满身本领无法施展。

王爷太过温和,明明是天潢贵胄,却什么都不愿争,这些年明里暗里受了许多苦处。还好,如今总算想通了,前些日子找他密谈,说的便是此次行动——在城西郊寻一位女子,把她带回来。

据王爷说,这女子对他之后的计划极其重要,岑风虽不知道内情,但仍尽心尽力地去办,毕竟在如今这个局势下,谁若没些动作,最终怕是连自保的机会都没有。

到达城西柳叶村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马车在一农家小院前停下。

两人下车,岑风率先前去敲门:“有人吗?”

连喊了好几声,一个身材丰腴的女人出来,警惕地看着他们,问:“有事?”

岑风扬扬手里的水囊:“大婶,讨口水喝。”

胖女人皱着眉看了看岑风,又看了看他身后戴黑色兜帽的人,一脸没好气道:“家里都是女眷,两位不适合进来,请回吧!”

“别啊大婶,就是一壶水,何必这么小气?”眼看女人想走,岑风隔着栅栏下意识抓住她的衣袖,笑着道,“可怜可怜我们吧。”

那女人却猛地变了脸色,一个反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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