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库里倒车出来后,便发现母亲神色不自然,揪着手上皮包的带子,十指绞得紧紧。
他从后视镜内看了她一眼,只是见她频繁转过身,看向后方的医院。
“看什么呢?”
“没。”她反射性地缩回头来,高高地喊了一句,又重复,“没有。”
诡异的气氛在有限的空间里流转着,长久的沉寂,这是霍妈妈第一次感觉这车买小了。
其实车内空间并不小,而且还很宽敞,只是自己心虚,总感觉到那道目光如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在自己身上。
容嬷嬷!
又来了,又来了,这狐疑的视线就跟防贼一样,霍妈妈心头藏着一只小兔子,砰砰砰地乱跳着,不自觉地吞噎了一口唾沫。
咕咚,咕咚,是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妈,车内温度很冷吗?你怎么一直在冒冷汗?”
霍元慎定定地看着后视镜内母亲异样的情绪。
“没有,我只是觉得热。”
霍妈妈面上挂着讪讪地笑,随后将大衣的纽扣解开第一颗,扯了下里面的毛衣,抬手扇了扇,仿佛这不是寒冬腊月,而是七月流火。
“……”看不过她这样虚假的伪装,霍元慎说:“今天十二度。”
换而言之,您说这句话心底不虚吗?
已经驶离医院近百米,母亲依旧隔三差五地转身回身后去。
霍元慎早有察觉,却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等红灯多久间隙,见她半个身子都快探到后备箱去。
转过身皱眉,“找什么呢?”
“玩偶丢了。”霍妈妈猛然回头说道,手里正抓了那个海绵宝宝布娃娃。
将布娃娃紧紧地抱到怀里,咧了咧嘴角,笑得很开心。
“专心开车。”
红灯过,绿灯亮。
霍元慎踩起了油门。
因为是早上班的高峰期,车流拥堵,他开得很慢。
霍妈妈咬着手指头说了句,对驾驶座的那位说了句。
“我只是在看医院而已。”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可偏偏霍元神的注意力全在车上,没有想到她这句话中令有深意。
“医生说你身体状况很好,适合做手术,我打算预约在下周。”
霍妈妈周身忽然阵阵发冷。
“下周?”
“嗯。”
霍妈妈咬着唇角,原本吓得发白的唇瓣几欲要被她抿红。
“太快,太快了吧,还是等年后吧,我要做手术的话你肯定得忙着照顾我吧,你才刚调任到这个学校,工作还没满一年,为了照顾我,又是请假又是调课的。”
霍元慎不出声。
霍妈妈说:“我怕耽误你工作。”
霍元慎转了个弯道,注意力分了一瞬落在身后的母亲身上:“不会。”
霍妈妈垂着发帘,肩膀不自觉缩着,额头贴着冰冷的窗户玻璃上,声音自责。
“妈妈就是个累赘……”
霍元慎深眸微抬,原本沉稳的语气忽然多了几分辽源的暗火。
“不准这样说,以后不许有这样的想法。”
他抿了下唇,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几分重了,缓了下语气,轻声说。
“妈,你要一直健健康康的。”
霍妈妈心头有些暖,像暖醺的日光扑洒在身上,沐浴着日光的圣泽,自上而下都是暖流在身体内,四肢百骸处涌动,肩膀轻轻颤动了一瞬,抿了抿唇,身子微微往前抻着,胆子也壮了几分,鼓起勇气同他商量。
“那你就不要因为我的事情调课,这样次数多了,影响不好,领导是不喜欢你经常搞特殊的,真的,我当领导那些年就特烦出新来的请假。”
霍元慎扬了下眉,“学校领导比你善解人意,而且同事也很乐于助人跟我调课。”
一个女同事,圣诞节那天本来三节晚课的,但又要跟男朋友去约会,找了好几个老师想问问调课事宜,很多人都婉拒了。
对方后来战战兢兢地找上自己,得到同意后几乎是感激涕零地离开。
霍元慎盯着她看,“你再说不,是不是压根就没准备手术?”
“……”
“您答应过我的,我带你去看她,你得乖乖做手术。”
“……嗯。”比赛更重要。
不情不愿地一句,好像上刑场一样,即便被告知这个手术风险低,而且也会打麻药,可老太太始终跨不过心底那个坎。
总算到家,霍妈妈却是脚步迟缓,直到霍元慎将后车门给她打开依旧不见她主动下车。
“下车了,妈。”
霍元慎抬手去解她身前的安全带,扶她的手。
霍妈妈陡然缩着手回去,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干瘪的肚皮。
今早没吃什么东西就被他给拎着去医院做检查,现在可真是饿得连个馊主意都想不出。
“你要不,先去超市帮妈妈买个东西。”
她忽然灵机一动:“家里洗洁精快没了。”
“储物间里有,我昨天收拾的时候看到过。”
霍妈妈又指着他说:“我想吃番薯,紫色皮的那种,你去给我买。”
狐狸尾巴总算漏出来,这火急火燎地要将自己给支开肯定没什么好事。
霍元慎并不直说,而是搀着母亲的手出车门。
“好,我先送你上去,再去买。”
“不用,不用,我自己上去就成,你快点去买,又不远,快点快点,我都要饿死了,没吃饭还要被抽血。”
她腹诽着,不安地扭着身子,幽怨地鼓起腮帮。
霍元慎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