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书的事就这样在争吵不休又谁都说服不了谁的争辩中给定下来了。
唯一觉得麻烦的倒是因为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可供那么多小孩子一起上课。
霍怀遇说不会帮自己想办法,可当天晚上睡到半夜又忽然辗转反侧。
弗陵因着早上的事就在跟他冷战,故意跟他隔着个楚河汉界。
小阁楼里还有一盏灯,光线昏黄,但足以看得清楚这近在咫尺的人。
“你求求我,求求我我就告诉你。”
他是打定了注意她现在束手无策。
收了束脩,势必不会对那群小孩不管不顾,若不然,也无法面对村子里那些大妈的口舌。
可他想要告诫她的事,不管做什么事都得提前回家来同他商量一下,而不是这样自己说干就干,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是不是有这个条件。
可她却是嘴硬得厉害,越是自己说什么越是要同他杠,把她厉害的,纯粹就是欠教训。
霍怀遇微微侧首,手枕着头,凑过去想看她到底睡没睡着。
弗陵故意拽了一下被子,往墙角贴了过去,阖着眼假装自己睡过去了。
霍怀遇觉得这中间的楚河汉界碍眼得很,索性搬掉了几本。
“你别装,我知道你没睡。”
弗陵将被子给卷到脑袋上劈头盖脸地给盖了住。
霍怀遇故意拽她被子,随后卷在自己身下,看她干着急。
弗陵转过身去,白了他一眼。
“你几岁了,还这么幼稚?”
霍怀遇手枕着后脑勺:“有事求我就说,别憋着。”
弗陵冷不丁一笑:“我就算是在村口那大槐树下讲课,也不求你。”
霍怀遇抿了下唇:“你能教一天,还是两天,还是一年半载?做不长久,这样的事当初就不该应承下来。”
弗陵蹙了下鼻子,心情不虞地转过身去,整个人趴在床垫上,手枕着下颌,手肘压着枕头,撑着半个身子起来。
“说不定我还真长长久久地做下去呢,我这个人就是激不得,你一激我,我说不定就做了。”
“可能吗?你不是还打算要走?”
霍怀遇不是不知道她的小心思,这人一有机会就会拿起手机,这里照照,哪里照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开着摄像头。
但实际上,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这是在找信号呢。
弗陵斜睨了他一眼:“我要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还不得孤单到自杀?”
霍怀遇白了她一眼刀过去:“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懦弱?”
何况自己能活多长我自己心底有数,没真打算让她陪在这里耗。
只是想着在自己临离开这个世界上的之前会有那么一个人陪着他走一段。
那个人不拘是谁。
可现在,当时的想法与现在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弗陵微微侧首,颇为认真地看他:“你要真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怎么会每天都那么精神奕奕地同我吵?”
霍怀遇语气一顿,说到底自己也想不通。
分明就是连医生都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而且前阵子也时不时地头疼闹热,精神和食欲皆不振。
不过这段日子在她的催促下药倒是不间断地吃着。
兴许是骨子里也在叫嚣着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死在她前头。
看他眼下一片纠结,弗陵淡淡地笑。
“多想些好的,多想想你还没有拿到柏林电影节的影帝,多想想你还没有娶妻生子,多想想你还要子孙绕膝,睡十八岁嫩模,再多想想,等到七老八十的那一天,忽然带着一面锦旗来医院看我。”
她语气懒懒,像是在说梦话,又似在天马行空,想抓过一角被褥盖住发冷的脚丫,无奈挨不过她的力气不敌霍怀遇的力气,只能靠着暖热的源头,小心翼翼地趋近过去。
霍怀遇微微一笑看她:“你怎么就知道,你七老八十了,我还认得你?还给你送锦旗,真是疯了,这么幼稚的行为……”
可就是这么幼稚的行为更有可能是他所为,旁人不知道难道她还不清楚?
“当然,不管你这辈子到底有多少女人,但唯一不会忘记的便是我。”弗陵笃定。
“你还没说原因。”霍怀遇捏着她鼻子道:“是谁给你的勇气那么自以为是?”
弗陵但笑不言。
不是常常听人这样说起过,总有那么一个人,一直住在心里,却告别在生活中。忘不掉的是回忆,继续的是生活,来来往往身边出现很多人,却总有那么一个位置始终不变。偶尔翻出来想一想,记忆中的细节依旧深刻。
隔天霍怀遇便将讲课的场所给收拾出来了。
没有课桌,便只能让小孩子们各自从自己家里将小桌子小凳子给搬出来。
霍怀遇担任教务主任,但凡学校办学内务出了什么问题他便一应负责到底。
“主任,黑板没有。”
“等着。”
“主任,还有粉笔,不想只用白色,彩色的才好做板报。”
“等着。”
“主任,黑板擦呢?”
霍怀遇皱了皱眉,“省着点,用布代替,不知道我们现在连印刷课本的钱都没有吗?”
弗陵忽然自言自语地说:“要不然,我先把我那套房子给卖出去,等拿到钱我们就能印刷课本了。”
新的不去旧的不来,等卖掉旧房子就跟名义上的父亲要钱搬新家。
真是一箭三雕。
既能换新屋,也能气死后妈一群人,还能给小朋友们制造更好的学习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