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派的道观虽不见得多么奢华,但是真要逛起来还是可以处处景致皆动人心。
叶奈落和康雪就那么慢慢走着,他们身后极远处跟着康唯。
康唯偶尔会抬头看一眼前方相谈甚欢的两道人影,然后低头默默看着脚下的路,默默数着自己踩过了几块方砖。天山派对他来说是个极其陌生的地方,纯粹的道家修行之法对他来说就更是陌生,也许将来他也要束发髻、带道冠?不过,他看看前方那个即将成为他师父的男人,似乎一身装束也不像个正经道士。那他跟着这位天山派名气不小的蹈红尘之人,到底算是怎么个情况?既来之则安之?有点难啦……
叶奈落和康雪之间的交谈并未用上传音入密,也没用那心声传语,只是那么大大方方的敞亮聊天。他们知道,身后的康唯不敢偷听,哪怕有那么几句话会因为声音太大传进其耳朵中,康唯也会装作听不见。更何况,康唯眼下的心境可是有些乱,大概也没心思听他们说话。
康雪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心想终归是年轻人啊,遇到点事就容易心乱如麻。
一根手指轻轻从身侧墙壁上刮了下,划出一道白痕,就像拿利剑划了一道。
康雪看着指甲缝里的砖屑,轻轻将其弹飞。
叶奈落看得一愣,感情这位康雪仙子的炼体手段挺厉害啊!这些殿宇看着普通,实则外侧皆有阵法守护,不然也不可能经历这么些年的风吹日晒却没用整修。虽说不是多么高明的阵法,可是寻常武夫就算倾力出剑,也别想伤及内里。康雪这么轻轻巧巧的划下,便险些毁了一面墙,想来她将天山派的那门“冰骨雪肌”已经练到极高明的层次了。
叶奈落轻咳一声:“康雪仙子,你这么毁坏我派公物,虽说我不在意,可是别人难免计较。”
康雪白了他一眼道:“我不过是瞧着这些阵法有意思,随便试试手罢了。别看你们天山派人不多,家底倒是真厚,居然每栋房子都布着阵。”
叶奈落叹道:“就是因为穷,才这么做啊……有这些阵法在,好在能够挡一挡风雨侵蚀,不然光是修理费,咱天山派也耗不起。”
“哭穷最是可恨。”康雪嗤之以鼻,“就看你们天山派那些附属宗门上赶着送菁英上山拜师,平时他们孝敬你们天山派的好东西应该也不少。”
叶奈落叹道:“事到如今你就别死揪着青云观的事不放了,最终不还是你将最后的名额抢走了?”
康雪见其知道自己话语中的另有所指,不禁哼道:“那什么锦云子就不应该给我甩脸色!难道我不归城的面子不够分量,当不得你天山派的贵客?小小青云观,敢对上宗天山派的贵客不敬,作为上宗掌律的你,居然不知道好好教训教训他?”
“这就有些不讲理了。”
“你见过女人讲理?”
“……”
康雪突然看向叶奈落,问道:“你这么着急忙慌地收徒弟,是不是老真人他……”
“不可说。”叶奈落赶忙打住她要说出来的话,“还能有个百多年吧……”
康雪点了点头,然后问:“被赶鸭子上架,你后悔吗?”
叶奈落道:“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反正迟早的事罢了。”
康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道:“依我看,哪怕你如此出力维持天山派将来的稳定,天山派掌门人的位置将来也不会给你。”
叶奈落笑道:“你怎么知道?”
康雪冷笑一声:“明眼人都知道。要不然,老真人为何将那顶紫金莲花冠交给晟阳小道士?真当外界不知道那是一种信物?”
叶奈落撇了撇嘴。
康雪问:“为了他保驾护航,舍弃自己的逍遥自在,如此劳心劳力却未必讨好。你权柄太重,门人又多,境界又高,将来万一师兄弟阋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你就真不担心,真不会跟菩提寺一通老和尚那般,心怀怨怼以致于活成人人烦厌的老不死?”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打趣,偏偏这问心之语如刀剑般锋利,戳的人心肝疼。
好在听话的是叶奈落。
他心中一怔,怎么康雪和卫轩一样,都在担心这个?难道说他在众人心中的观感就跟那一通一样上不得台面吗?
康雪斜睨了眼叶奈落,道:“怎么,说到你心缝里了?”
叶奈落无奈笑道:“你这是看不起我啊……拿一通和我比,可见你之眼光何其不好?”
康雪轻轻哼了一声。
叶奈落继续道:“对了,你是不是担心我有那门户之见,故意藏私,教不好你那同族侄儿?”
康雪一抬眉梢,叶奈落哈哈大笑。
“想不到行事利落远胜男儿的堂堂康雪仙子,竟也有这等小女儿的心思。”局势瞬间反转,叶奈落看向康雪的视线充满了打趣,“难怪你刚刚一路走来,要特意显摆自己的炼体手段。这是想着叫我看看你的本事,别轻视了你,省得我不尽心尽力教你那同族侄儿?啊,这是在暗戳戳地威胁我哪,哈哈,康雪仙子,倒也真有几分柔肠百转……”
康雪的脸渐渐红起,最终忍不住啐道:“放你的千秋大屁!老娘管你怎么死呢,反正到时候要是让我知道你这做师父的行事不公,那我拆了你这天山派!”
一跺脚,康雪轻身而起,怎么看怎么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
远天之上有鸟鸣想起,寒号鸟宽大的羽翼在地表落下一层阴影。
叶奈落急道:“别急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