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散尽,星河长明,又是一年春归人间,枯死在山脚的草木餮食山中灵气,再复生机。
顺着赤水之岸溯源而上,便是昆仑千里长阶,蔓草郁葱,林荫斑驳,主峰之上,仙院廊亭映月而立。
如今这副景象虽不能与全盛之时相较,但较之五年前的断壁残垣,总算是修缮得有了几分模样。
点点白衣,提着灯笼,行走与屋阁山道间。
主峰的朝雾花刚结出今年的花苞,需再等些时日,如今看去,如一片碧海,叶片上生着洁白柔糯的绒毛,别有一番好看。
与之相对,玲珑花倒是开得正盛。
雪青的花朵拥满了枝头,随夜风散发着阵阵浅香。
山中百姓随楚司湛回到人间后,此处就静了不少,再没有时常将人从梦里拖醒的啼哭,白日里也没了略显喧闹的欢声。
倒是,寂寞得很。
长瀛阁中,膏烛泣泪。
白衣雾绡的仙人坐在案前,翻看着近日呈上来的卷宗和书信,有其他门派近来遭遇的蹊跷之事,也有本门弟子从山下传来的平安信。
其中,就有步清风的。
秀气的字迹,瞧着倒是比姑娘家写的簪花小楷还要精致好看,但胜在字里行间的逐年积淀的风骨,透着炎凉人间的百味,教人绝不会认错。
信的开头先寒暄了几句,向山中师长问了安,而后叙述了这几个月来在人间的见闻。
历经五年,肆虐人间的妖物总算晓得大势已去,纷纷躲藏起来,压抑不住杀心的亦有不少,过程虽有些波折,但最后都顺利收服,随行弟子负轻伤,已得救治。
看到这句,眼前的灯火暗了暗,一杯热茶搁在了他面前。
抬起头,正迎上一双娇俏动人的眼,眼前的人极衬红衣,托着腮蹲在桌案对面,笑吟吟地望着她,而后又放下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
“就算你之前辟了谷,如今却是会感到饿的吧?”霓旌扬了扬眉,眉眼娇嗔,“让你记得吃晚饭,我问了长琴长老,你十有**都是不去的,你这样,我下回还能放心走吗?”
明媚的一张脸,被灯火照着,像是梦里的幻影。
直到趴在一旁的孟极兽发出一声低吼,才将人从动摇中拽了回来。
长潋不由一怔:“……你几时回来的?”
“一个时辰前吧。”霓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本想跑着过来的,谁成想有个不听话的师父,还以为自己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金刚不坏之身,饭都不晓得好好吃。”
“……”
他无言以对,清了清嗓子。
“我只是……一时忘了。”
“哦,忘了。”她意味深长地咀嚼这两个字,看着眼见的人一点点紧绷起来,嘴角不由得缓缓上扬,觉得欺负老实人有点不太厚道,见好就收,转而给他递了双筷子,“快吃吧,一会儿面该坨了。”
说着,将他面前的一摞书卷都搬到了自己面前,帮他看起来。
,确实有些头脑发胀,本来不觉得什么,可那碗面挪到面前,便有香气扑鼻而来,顿时感到口中生津,腹中饥饿。
烫口的热汤滚入厚重,带着鲜香与一丝辛辣,暖了胃也暖了心,教人胃口大开。
他扒了两口,抬头看向她。
烛光映衬着她娇俏的侧脸,微微低垂的眼帘子像是收敛了尖刺,皙白的肌肤染上了温润的色泽,鼻子也生得小巧,下唇偏厚,却也恰到好处,娇艳如木芙蓉,配这身红衣,说不出的好看。
他不禁愣了愣,从前只忧心她一心向恶,不思悔改,这么多年都没有特别去留意,当初在鹿城捡回的脏兮兮的小姑娘,居然已经出落成这副样子了。
“师父看什么?”对面的人冷不丁转过头来。
他心头猛跳,忙错开视线:“崇吾宫的事已经办完了?”
她暗暗一笑,没有戳破:“嗯,遥岑带着人去人间行善了,崇吾宫就没剩多少人,我将各处宫殿扫撒了一遍就回来了,虽说那屋子闲置了五年,但终归要留着,万一哪一日,屋子的主子就突然想回来了呢。”
长潋默然片刻,叹道:“往日水火不容,如今却能彼此帮衬,经年如流,世事变迁。”
霓旌莞尔:“凡人可作恶,妖魔亦可向善,说到底不过是愿不愿罢了。”
酆都日趋安宁,镜鸾前些年也回女床山闭关养伤去了,一切好像都在顺心顺意地发展。
只是……
“重黎这一走,都五年了。”长潋无奈地发出长叹,谁能想到,胧霜阁一别,竟转眼这么多年,其间寄来的书信都简短得很,不是报个平安,便是问问云渺宫的情况,极少提他自己的去向。
久而久之,长潋也不再问了。
“尊上……师叔不是也回来过吗?”霓旌道。
“是啊,回来过。”长潋笑笑,“都是在半夜,人烟稀少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坐在云渺宫外头,对着被沉霜和烛阴冰封的宫殿絮絮叨叨,我让巡逻的弟子都别近前,免得他又跑了。云渺宫这么多年都没有动静,让他坐在那跟师尊说说话,也好……”
闻言,霓旌心头也涌起一阵感伤。
只是她毕竟是局外人,较之起初的伤心与感怀,五年岁月消磨,终究只剩下一点遗憾和期盼了。
云渺宫里躺着的那位,就像与世隔绝了一般,也不知能否听到外头的人说了什么,尊上那性子,认定了就死磕到底,只怕会一直等下去吧。
“我的法力大不如前,如今只能坐在这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