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一个月,卫子仓的记忆是支离破碎的。他依稀记得自己摔下过断崖,沉入过湍急的河中,在丛林饥寒交迫。他的身边开始还有同伴在,最后却只剩下他一个人。
或许是身体归家的本能,最后当卫子仓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
为什么爹娘和妹妹看到自己的时候,会抱着自己哭成泪人。为什么自己哭得比任何人都痛苦。
卫子仓只记得,自己这一个月从未松开过手中的剑,活了下来。
夜很静,很暗。
黑暗中卫子仓紧紧握着从那时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自己身边的剑,死死咬紧自己的唇不哭出声音。
时隔多年,再次回想当年的场景,无法治愈的伤痛瞬间满溢了他的全部身心。
黑暗中,卫子仓垂下头,低下的目光看见身旁桌上的一个东西上。
纯白的无双剑,即便已经折断,依然在黑夜中犹自发着光芒。那微弱的浅绿色光芒,被黑暗笼罩,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卫子仓的双眸被这极为微弱的光芒刺痛,他痛苦地紧闭上双目。无声的泪从紧闭的眸中泪流如雨。
在十方寺中,風空说出自己变更的计划之时,终于与卫子仓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在京都之时,卫子仓一直隐隐约约觉得風空知道自己曾经的经历。凭借风城的情报能力,要深究他的过去并不难。她一直不提,定是顾虑自己。此时形势所迫,两人终于直接说起那段过去。
“你相信幻剑同盟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風空看着卫子仓的眼睛问道。
“不相信。”卫子仓迎着她的目光坚定回答。
无论任何人怎么说,他相信自己曾经亲近过的同伴。大家真的只是因为喜爱剑而聚在一起。当年的谋逆之罪,卫子仓同样根本一点不相信。
一切不过是朝廷觊觎幻剑同盟日渐强大的势力,想要收归己用失败,才用莫须有的罪名诛杀的借口而已。不能为己所用,只有灭之。耍弄权谋之人,皆如此。这是卫子仓多年后明白的道理。
“我们要找出真相。”唯有真相才真实,才是现实。
“你要我做什么?”卫子仓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问道。
風空把一副笔墨和两张宣纸推到他面前,说道:“林越与孟佳怡的画像。我们假扮他们两人出现在邱城。”
卫子仓心中一痛,站起身,怒视風空。風空的话好像一把利刃在他心中狠狠搅了几圈,把他深埋的痛苦记忆翻了出来。他感到自己口中都是苦涩,浓郁的鲜血味道。
“不会是幻剑。更不会是幻剑同盟的人。”卫子仓大声道。
“幻剑同盟有叛徒。”風空冷冷道。
卫子仓怔住,好像经过了一番霜打,眼中不可置信与痛苦交织。
“当年大皇子天南是依靠幻剑同盟中的叛徒帮助,才得以诛杀得手。当年京都之事中,管家的记录就是如此。”風空压低声音道。
卫子仓无力地坐下来。
風空握着茶盏,抚摸着茶杯的温度:“你心中早就想到了。”
如果说事发之时,卫子仓才十三岁,想不到这些。这么多年了,他只要重新认真思考下当年之事,定然会得出这个结论。
比剑大会的日期,地点,绕过所有人耳目的包围圈。没有内应,怎么会如此天衣无缝。
卫子仓从不敢去回想当年之事,他不敢。他知道自己一回想就会想到叛徒就在自己亲近过的人中。只要想到这件事,他的所有情绪就会崩溃。
为什么要背叛,是一开始就作为内应混入幻剑同盟的吗,还是被敌人收买的。
无论哪一种,卫子仓都拒绝接受。哪怕这是唯一的现实,真实残酷的现实。
“你可以选择继续停留在过去。”風空看到卫子仓眸中的痛苦之色,不忍道。
停留在掩饰过的过去,安于现状。还是直面残酷的过去,带着永远难以痊愈的伤痕前进。風空无法替卫子仓决定。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哪一种选择更好。風空曾经多年驻足不前,停留在原地踏步。驻足不前的日子,虽然没有大喜大悲,日子平淡却让人安心。没有突变的事情发生,自己只要呼吸就可以。
可是,那样的自己只是没有死而已。自己是真的活着的吗?
纠结中,她踏出了风城的大门,遇到了云飞,遇到了邱然,遇到了卫子仓,遇到了许多人。
卫子仓最终做出的选择是什么,風空没有问。
她只是静静看着卫子仓坐在桌前,双手颤抖着细心描绘记忆中的人的样子。
之后,两张画像交给了逍遥圣手制作人皮面具。卫子仓熟悉林越,所以他假扮的林越十分像。讨论演技问题的时候,風空问过卫子仓关于孟佳怡平日的举止行为。
“孟佳怡不是幻剑同盟之人。我只见过她几次,她很少说话。”卫子仓摇头道。
他只在林越身边见过孟佳怡几次。孟佳怡言辞不多,遇到有人纠缠,她做的更多的是直接出手。林越曾为此自责过。
当年苍山派有人纠缠孟佳怡,孟佳怡秉承江湖同道宜友好相处,她与对方划清界限的时候讲得非常清楚。但是不知道对方的脑回路是怎么理解的,在对方眼中如此大费口舌的孟佳怡定然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放弃自己。那人于是大肆宣扬,自己同孟佳怡是两情相悦。
孟佳怡气得想打人,但是林越在她动手之前打人了。
“有时候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