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黄泉路上行了很久。
无尘看到那片彼岸花海,几分惊异:“为何这里会有花?”
地府在仙界的所有记载,都是阴冥无花木,黄泉尽风沙。
即便无尘翻看了许多林夕收藏的典籍,也只是看到一点模糊的记载。
还是后来他问了林夕,才知道,早在上古时期,木族便与阴间不慕,地府创立之初,便是败落了整片世界的花木。至于究竟为何,林夕自然不肯告诉他。
直到那日他在迟晚晚那里听到那段往事。
木族由造化之主掌控。人间和地府得人皇庇佑。而这位冥王将离,也正是同人皇一道。
十余万年,造化之主不能违逆了天道毁绝人间花木,却是做了主同阴间再无瓜葛。
将离看了一眼永远竭尽全力盛放的彼岸花海,声音复杂:“她背弃一切,执意开在这里,便是神仙也无可奈何。”
无尘默了默。
“那时候她在这里受刑十日。没有动用一点力量抵抗。我能感受到一点她的情绪,却不知她这样年轻的一个姑娘,缘何就有那般痛苦的过往。”
无尘皱了皱眉,指尖微光一闪,又将那枚念珠翻出来。
“后来她告诉我,她的夫君死了。她说她从来眼盲,因你复明,在你去之后,便又盲了。无尘,你不晓得我在地府这些年看过多少种各自不同的遗忘,但凡人与神仙不同。你今日这样来…”将离顿了顿,按住眼睛,“是她救了你吧。”
无尘目光一沉,没有说什么。
将离也不似要得到他承认,她淡淡道:“我只是以为,似她这般待你,念你,无论如何你该是不会忘的。”
那他倒是叫她失望了。无尘冷笑一声,掌心念珠朝她抛去。
“我不知道若是只我自己,会不会忘。但关于她所有的记忆都封在这里头,我却是不想记起的。”
将离怔了怔,接住那念珠,凑在眼前,看了一会儿。
她眼睛对着那念珠,指尖燃上星星点点的赤色火焰。
无尘手指动了动,还是忍耐住了。
“这是小师叔的念珠。”指尖的火焰熄灭。将念珠还给无尘,将离的目光再次灰败下去。
“你倒的确是不想记起她。”她看着脚下昏黄的沙土,“却又为何还要过问这些事情?”
“我想要知道。你告诉我。就这样。”无尘的声音又冷下来。
将离抬眉看了他一眼,笑:“两万七千年前,原以为殿下至情至性,只是人间一盲女,便肯留下念想痴等数千年。两万年前,她绝望寻来,在痛苦中煎熬百年,却没有半分犹豫就去见了你那点虚幻的念想。”
“我以为肯叫她用情至此,殿下必也是刻骨铭心。却没想,她把一条命换给了殿下,最后却是半分情念留不下。”
“殿下如今重生归来,意气风发,不日便要继位天帝,何等威势。却又哪里需要记得一个过去的女人呢?”
原来那时他在第一颗念珠中看到的凡间姑娘,就是白染转世修行时的模样。原来他们之间的纠缠起始于那里。
无尘看着她说这番话,面上平静的就像万年无波的月落湖水。只一双眼睛里是地狱般的幽深。
他看着将离面上的讥讽神色,缓缓转动指尖的念珠:“三界万族,皆为我天庭臣属。护佑人间地府十余万年,是尊神仁善。冥王,可不要辜负了他老人家的苦心。”
将离一震,目光陡然锐利起来:“我地府向来远离仙界争端,当年也不曾受过你龙族多少恩惠。殿下如今的确当属仙界至强,可殿下别忘了,这三界终究是在何人手中。”
无尘嘴角淡淡勾起一点,声音轻缓,唯有最后一句添上狠厉:“三界万族,皆为天庭臣属,天下万灵,皆为天帝子民。尊神他,远比你要明白这一点。”
他真的不是当初那个白衣少年了。将离垂下眸子,终是不得不承认。
两万七千年前,他一身白衣寻到她,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我在人间弄丢了一位姑娘,她叫齐玉,生活在太一界。不知冥王可否查到她如今在何处?”
她那时候正赶上善心大发,有求必应。更何况是这样的深情事。可她仔细去查,却遍寻不得。最后只得同他说:“我会着人帮你留意她。”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他眼睛里的执着和坚定。
他说:“我不能常常离开天宫。不知可否在这里留下一道影子。影子可代我等她,同她解释清楚。”
将离活了这么多万年,不是没见过神仙同凡人的纠葛。可一路痴缠到她地府来的,却实属罕见。
她便允了他。还开了句玩笑:“三途河边寻个隐蔽些的位置。我这地府里都是凡俗鬼魂,可受不住几日你这副神仙容貌。”
那时候的白衣少年怔了怔,沉默了一下,就像是一点没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可他依言将影子放到了三途河岸极偏远处,除却每回地府来了新的孟婆,影子会去请求她们帮忙留意他弄丢的姑娘,其他的时候,他都只安静的等候在那里。
从来用灵力维系着,一直等了有七千多年那么久,也没有被本尊召唤走。
仙界能出一位这样的神仙,将离是挺服气的。
她停留在少女的容貌,却装着颗苍老的心脏,活了十多万年,早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了。一番激烈言语,不过是看不破情之一字,怨人,更是怨己。
那个白衣少年后来运气挺好,不仅找到了他弄丢的姑娘,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