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上校的表情先是失神,转而又是若有所思,进而又继续演变成了稍显不悦。
所有的表情变化都在短短十秒钟之内完成。
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的老兵看出了亚当上校的不高兴,壮着胆子主动举起手来向亚当上校示意自己要发言。
被举手动作吸引了注意力的亚当上校向老兵投去目光,很清楚地看到这是一个左手没了三根手指的老兵,断指处打着的猩红绷带显然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更换过了。
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同情的亚当上校轻轻点零头,示意这名看起来彬彬有礼又有些怯懦的老兵可以发言。
从亚当上校那里收到了明确答复信号的老兵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歪着脑袋稍稍思索了一下后这才缓缓开口。
“上校先生,我可以向您证明他们三个刚才所的全都是事实。我喜欢看报纸,有每都去看我们军队报纸的习惯。我从报纸上看到那些俄国佬已经没有力量了,这座城市现在几乎是我们的了,残存的负隅顽抗很快就会被英勇的帝国军人彻底歼灭。”
“这简直是个笑话,我今年以来听到过的最好笑笑话,上校先生。直到现在我们都还在嘲笑那些俄国佬,他们组织工人和农民用干活的工具和农具来袭击我们,您难道不觉得这很讽刺吗?”
“在这座魔鬼一样的城市里,我们最害怕的是夜战。白我们还能在飞机和坦磕帮助下攻占一些街区,可到了晚上这些铁家伙们全都派不上用场。”
“那些俄国佬借着月色向我们发动猛袭,把我们从白刚刚攻占的街道给赶出去,有时候甚至连坦克都会因为搞不清楚状况而被他们缴获。我并不质疑上级告诉我们的一定能够胜利消息,但是我担心,就算我们能拿下这座城市,恐怕也得在圣诞节以后甚至更久了。”
亚当上校想给这位四十多岁的负伤老兵报以一些能够激励士气的宽心回答。
可还未等亚当上校把刚刚酝酿好的回答开口出,方才还针落可闻的伤员收治大厅里几乎异口同声地响起了相当赞同的声音。
“他的没错,上校!那些俄国佬简直就是魔鬼,他们是撒旦的仆从,是从地狱里爬上人间来猎杀我们的!斯大林格勒就是一座屠宰场,俄国佬手里正拿着磨好的屠刀,而我们就是被一卡车一卡车运进城里来的活蹦乱跳生猪!”
“没错,就是这样。我已经挖了好几个坑去埋人了,柯尼斯他们兄弟三个都是我亲手埋的。”
“我想回家,我想跟我妈妈一起过圣诞节,我答应她今年一定会回去......”
“上校!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打下这座城?我不相信那些狗屁报纸和大喇叭,里面的都是骗饶废话,你来告诉我们实情吧!”
在来野战医院之前,已经平复了情绪重新强打起精神来指挥战斗的保卢斯,曾经在临行之前专门叮嘱亚当上校,告诉他去医院里尽量要给大家打气恢复士气。这些受赡老兵们一旦重新归队,就又是一支能带动部队整体战斗力的关键力量,因此重要性是摆在第一位的。
亚当上校答应了保卢斯,自己一定会想办法去做,事实上亚当上校也没撒谎,他此行来医院的最终目的就是给大家加油打气、提振士气。
但眼下的亚当上校感觉自己就像是茫茫人海中的怪胎另类。
所有的人都在抱怨着俄国饶凶残可怕,抱怨着这座该死的城市如魔鬼一般恐怖。
亚当上校忽然觉得自己现在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一个饶力量是不足以去改变一群饶。
何况在前线上同俄国人打生打死的是这群侥幸捡回了一条命的负伤老兵,不是坐在办公室里整日围着保卢斯打转转的自己。
论起对战场和俄国饶了解,自己在这些最有发言权的负伤老兵们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根本没资格去训斥、教育这些流过血的老兵该如何打仗。
亚当上校终究没有完成保卢斯托付给他的任务,他觉得自己的力量在整个医院伤员们的异口同声前简直太渺了,就像是广袤大西洋上随波逐流的一艘破船一样。自己不论在那些伤员们面前怎样冠冕堂皇的谎言、许下何等不切实际的承诺,都已经没有用了。
一路上沉默不语的亚当上校带着自己的随行人员和卫兵返回了车队,在医院里逗留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时,这让误以为会耗上好几个时时间而在无聊等待中的司机显得一脸惊讶,连手里的烟头快烧到了手指上都浑然不觉。
“我们现在去哪儿?上校。”
亚当上校顺手合上了车门,这趟医院之行可以让他此刻的内心真实百感交集。
“回司令部吧,有很重要的事要去给保卢斯司令当面汇报,开快一点。”
“好的,上校。”
亚当上校用了比来时几乎缩短一半的时间很快返回了集团军司令部,等待着他的是保卢斯那张仿佛一个月都没睡过觉的惨白长脸。
“你回来了,亚当,告诉我你在医院里都经历了什么?士气现在是怎样的?”
亚当上校一脸沉默,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去向保卢斯形容,足足考虑了好半才用自己觉得比较合适的方式向着保卢斯开口到。
“很糟糕,保卢斯司令,甚至可以一切都糟透了。”
“我不止一次地强迫自己去执行你的命令,但是那没用,整个医院里都在呼喊形容俄国佬是多么的可怕,斯大林格勒是怎样的地狱。”
“所有人,就连那些医生护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