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副掌门听张知府说完了这个上策之后,大约是为了掩饰一下自己一时未能全部听明白的尴尬,就回应说:“这上策却复杂许多。如此复杂的计策,却又是为了什么好处呢?”
张知府说:“计策复杂,也是因为目标困难。上策攻心,我这上策就是为了能在大业皇帝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让大业皇帝从此对那些变法党生出嫌隙。我这上策还是为了能动摇大业皇帝一些固有的观念,让大业皇帝开始怀疑自己对江湖门派的看法是否有些问题。”
吕副掌门却怀疑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你这上策有什么胜算吗?普通人的偏见尚不容易改变,一国之君怕是更难改变自己的认识吧?你难道还以为,就因为他是一国之君,他的人格就会比一般人更高尚?更会知错就改?”
张知府连忙解释说:“我哪里会有这种妄想。但我自认,我这上策还是会很有胜算。”
吕副掌门说:“胜算在哪里?”
张知府说:“首先一点,胜在那些变法党的地方官员。这些变法党的地方官员,一旦落入到这个陷阱之后,就没有办法再干净脱身,只能为自己找一个求其次的退路。”
吕副掌门说:“还请张知府名言。”
张知府说:“这些变法党的地方官员,在落到这番田地之后,该如何向大业皇帝解释自己的举动呢?他或是说出实事,然而说出事实就意味着承认自己又贪又蠢。不仅动了贪心,与这些江湖门派沆瀣一气,而且愚不可及,没有看出这些江湖门派的险恶用心。吕副掌门认为这些变法党地方官员们,此时会说实话吗?”
吕副掌门说:“他们确实不能说实话。他们也是明白,自己若是被朝廷定性为又蠢又贪,那才是真是再无希望。”
张知府说:“他们既然不能说实话,那就只能认可我们的那番说辞,顺势朝廷解释说,自己原本的想法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让这些江湖门派和守旧党的地方官员显出原型,让朝廷知道这些江湖门派平日里惯常与这些地方官员相互勾结,最后做出许多损害朝廷利益的事情。”
吕副掌门说:“他们该如何解释,才能解释得通呢?现在的结果却是他们这些变法党的地方官员在瞒报,而我们这些守旧党的地方官员却未与瞒报。若是真如这些变法党地方官员所说,他们既然想要坑这些守旧党地方官员,又为何会瞒报?他们岂不是应该不瞒报,好衬托出你们这人的瞒报?”
张知府说:“此事好解释。我们这些地方官员,可能在你们看来是大相径庭,各有特点,找不出两个完全一样的。但我们这些地方官员,无论是属于哪一派,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长。这特长就是我们都很擅长为自己开脱,也就是说我们都很擅长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一个听起来像真的,又比较合理的解释。我们这些地方官员,能有这一共同特点,完全是因为进化论。想必吕副掌门也是听说过进化论的。”
吕副掌门微微一笑说:“这个从两罗国流传过来的歪理邪说,我自然也是听说过。当年,这一歪理邪说流传过来的时候,引发过不小的风波,让几代人的精神信仰都出现了危机。后来,多亏我们这里出现了个天才,将这理论给证伪了,才化解这危机。”
张知府说也是微微一笑说:“吕副掌门何必在我面前背书。你说这些都是官方史书中的话。你会信吗?你以为我会信吗?”
吕副掌门说:“我当然知道你不信。我也是不信。常有年轻人玩物丧志,那百十年里玩物丧志的年轻人也不是特别得多,只是因为恰逢进化论传来,这些年轻人的玩物丧志就被怪罪给了进化论。后来的那位天才,也根本就不是什么天才,只是一个刁滑之人。他也未将进化论证伪,只是提出了一个掩盖进化论的歪理而已。他这歪理提得却又恰逢其时,就成了唯一正确的真理。”
张知府说:“看来吕副掌门也是同情进化论的遭遇的。”
吕副掌门说:“我是在同情这一理论,还是在同情相信这一理论的人?我自己也有些说不清。说不清的事情,不说也罢。还是请张知府继续为我解惑吧。张知府为何说你们这些地方官员擅长开脱是进化论的原因?”
张知府说:“其实很简单,那些不懂为自己开脱的地方官员早已被淘汰,剩下的就只有我们这种有此特长之人。”
吕副掌门说:“原来是这个道理。我们江湖人常说江湖险恶,但和你们这些问人所经历的相比,我们的江湖却又好像没那么险恶。”
张知府有感而发:“文人相轻。我们这些做官的文人,不仅总是被人盯着有没有做错什么,而且无论做了什么,都会有人认为我们做错了。我们若是不能练就这一身为自己开脱的本事,会死得很惨。”
吕副掌门也是叹了一口气说:“还好我当年没有走上读书做官这条路,否则怕是早就到了地下了。”
张知府却说:“吕副掌门哪里话。吕副掌门若是走读书做官的路子,也一定不会差到哪去。吕副掌门难道不觉得,你们这些武人混迹的江湖,已经与我们这些问人混迹的官场,越来越像了吗?”
或是被张知府说到痛处,吕副掌门就说:“我们今天就不谈这些江湖风气有关的事情了。还是请张知府推测一下那些变法党的地方官员会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好了。”
张知府也是好像自知失言,就不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