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城大营已经被清军完全平毁,沛县也已经被博和托攻克,虽然尼堪追击谷可成的路上,遭到顺军反击死伤不少,但伤亡的多数蒙古外藩兵和绿营兵而已,反为我大清稍减塞北贼及幽燕贼而已。
“关系南北的徐州已经在望。”
多尔衮驻马不前,心中的踌躇感却又加倍地增强了。他纵马驰过已经被大火烧成一片废墟的留城大营,营地里遍野横尸,清军士卒和大顺军战士的遗体交错横置于一处,尘归尘、土归土,谁又能想到在一天前,他们还在白刃相拼、以死搏斗呢!
“此人便是王得仁。”
清军在留城大营和沛县县城都俘虏了一些顺军士卒,人数总计大概是两百余人左右。敌人的顽抗和不愿投降,烈度之高,都让奉命指挥清军进攻留城的博和托很感吃惊。
硕塞指着王杂毛的尸体,对多尔衮说:“殿下,此人就是在留城大营中顽抗到最后的绵甲贼将。据俘虏所说,他将王得仁,按贼中军制乃是果毅将军,相当于明军的副总兵。
据博和托所言,此贼将极其悍猛,不仅杀伤绿营兵甚多,还手刃我真正满洲大兵数人,军中因此愤慨异常,最后还是放箭将他射死……可惜让这贼将死得太轻松!不若戮尸以解我军将士久攻之苦?”
硕塞是皇太极的第五子,理论上来讲他应该更亲近于豪格。但硕塞又是镶红旗人,在八旗内部的立场比较微妙,与多尔衮的关系也不算差。
多尔衮下马走到近处,他观摩着营地里遭到清军平毁以后的景象:
以王得仁那满身是箭矢的尸体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散开来,全都是当面皆伤的“闯孽流贼”尸首。在这些尸首的在外围一圈,则是不少冲上来要歼灭流贼的清军士卒尸体,以数量计算,在留城大营最后的战斗阶段,清军又付出了百余人的阵亡代价,才消灭了王得仁和他身边的几十名亲卫将士。
多尔衮若有所感,他指着王得仁的尸体说:
“不意流贼中也有如此忠勇之人,这样忠勇的将军,虽然是贼,但也不必戮尸羞辱。硕塞,你命人去给这员贼将树一木碑,挖坟安葬吧。
将来平定中原以后,我大清也需要有这样忠勇的汉将屏藩朝廷,才能保有江山社稷啊。”
硕塞心里对多尔衮所说的话很不以为然,硕塞是满洲的宗室郡王,又是藏传佛教的信徒,他不仅对于汉人的战斗力不屑一顾,而且对于过去范文程、洪承畴甚至皇太极都一再强调过的汉人的文明,同样感到不屑一顾。
硕塞的精神世界是被藏传佛教的文明和世界观支配,在他的眼中,像王得仁这样顽抗的贼将,就应该极尽羞辱,最好还要使用一些密教仪式进行镇压,使得该贼百世不得超脱,才能稍解满洲大兵的久攻之恨。
多尔衮命他为王得仁树碑安葬后,硕塞就随意指派了十几名顺军投降俘虏,给他们发了几件简单的工具,连一具棺材也没有,便命其将王得仁的尸体以顺军旗帜包裹后填土掩埋。
那些顺军俘虏,看起来都是在留城大营与沛县县城最后阶段战斗里丧失了斗志的人。每个人看起来都是昏昏沉沉的神色,眼神也黯淡无光,行走起来一摇一晃的宛如行尸走肉,看得硕塞又觉十分好笑。
“汉人不过如此罢了!”
硕塞嗤笑一声,他一脚揣在王得仁的尸体上,训斥道:
“快将这贼将尸体用土埋了,本王不杀尔等流贼,留尔等一条狗命,将来尚有包衣阿哈可做。”
那些俘虏听到这几句话,都默默地低下了头,未发一言。有的俘虏已经拿起了铁铲开始掘土,另外还有两名俘虏走近硕塞,好像是要将王得仁的尸体.00kx搬进一个炮弹砸出的土坑里面。
硕塞左右的几名侍卫也纷纷笑道:“若不是摄政王要给这流贼贼将留一个全尸,咱们真该将他挫骨扬灰。为杀这一个贼将,死了咱们镶红旗不少人啊!”
硕塞看这些俘虏动作迟缓,全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便扬起马鞭,啪的一声抽打了几人后,骂道:
“尔流贼将丰沛一带的民夫全部裹挟走,使我大军连一两个运粮的民夫都征不到,连累我满洲大兵都要手提肩扛,尔真该死,才这样慢吞吞,本王就连尔等也一并杀了埋尸入坑!”
那些俘虏遭此辱骂和鞭打以后,依旧是一副动作迟缓,半死不活,毫无生气的模样。硕塞就在一旁骂骂咧咧的训斥着,其余侍卫则看着这些顺军俘虏如看笑话,一并羞辱以解自己在留城大营碰壁的愤恨之情。
正在这个时候,那搬运王得仁尸体的两名顺军俘虏,脚下一滑,好像跌进了被炮弹砸出来的土坑里面。其余俘虏见状都吃了一惊,全都嘈杂喧哗地叫嚷了起来。
硕塞没闹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一个人走出了侍卫环伺的对面,直接走到那土坑的边缘处想往里面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硕塞刚刚将头探出一半,就看到大片砂石从土坑里面扬了出来,遮蔽住了他的全部视线。硕塞的两眼全都被沙土溅到,一下子睁不开来,接着他就感到大腿上遭到重物猛击,一阵剧烈的疼痛感让多罗承泽郡王爱新觉罗硕塞支撑不住,单膝跪倒了下来。
接着硕塞两耳就听到侍卫们狂呼了起来“救王爷——”的喊声,他那没有戴头盔的辫子头,好像遭到当头棒喝,从天灵盖的中心处迸射出鲜血和脑浆。
硕塞的两眼总算勉强能够看清眼前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