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拳直接把江上离打的一时恍惚,口鼻之中涕泪横流,背靠在山东的山石之上,低声喃语:
“吾乃茅山高功,江上离是也....”
林海看着靠在山石之上,连站立都有些勉强的江上离,只听到他的自语声,一时感慨万千。
“你有儿有女,一家圆满,为什么就是不能隐姓埋名的活下去?你报了仇又如何?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都是你自找的!”
事情完全就如同他想的那般,江上离在牛家村的那位发妻,在去往衙门举报了他的藏身之处后,便偷偷带着尸化的魏玲与魏浩离开了。
江上离一副盛装打扮,坐在洞口大肆喝酒,显然是在知晓了妻儿避走的消息后心灰意冷,索性便来到洞口等着官兵上门,若非如此,不管先前林海与那魏玲有多么深的交情,光凭他朝着江上离挥出的那几拳就足以叫他横尸当场了。
江上离背依山石,缓缓坐倒于地,直到此刻梁大人等一众官兵方才赶上前来捉拿犯人,可是这位幽州总捕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反而忧心忡忡:
“江上离之乱,全都仰仗在那个行尸魏玲身上,如今主凶归案,可那魏玲仍在外潜伏,真叫本官倍感不安啊!”
一直默不作声的江上离,闻言忽然开口道:“我死之后,世间再无行尸魏玲,只有魏玲。”
“什么意思?”
梁大人不解其意,倒是林海费力的蹲下身子,眼神与江上离那双淡然的眸子对视平齐,问道:“你是故意的?”
江上离只是痴笑不语。
一个曾经名震江湖的茅山大侠,流落民间二十多年,即便是功力全失,又怎么可能被一个妇道人家瞒过所有耳目,眼看着被卖了个一干二净而不自知?
所以那个举荐到衙门的消息,与其说是他妻子陈氏举报的,倒不如说是他放出来的。
可是林海对此仍有不解,凭魏玲的实力,江上离完全可以打出幽州,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等死?
满脸血污的江上离,脸上笑容忽然灿烂,他泪眼朦胧的笑道:
“世人如何看待江上离,我都不在乎,但是在他们姐弟那里,我想当一回英雄。”
梁大人不屑的的道:“就凭你,也配叫一声英雄?”
也不知是不是酒意上涌,江上离此时说话近似呓语,双眸半睁半闭,就如同寻常人家里,一个大半辈子一事无成的老汉,在醉酒后逢人夸耀自家儿女,带着股淡淡得意:
“魏玲可不是什么行尸可比,她是老夫寻访南疆二十多年,集蛊术大成之作,她是蛊人!我那小儿魏浩聪明机灵,临去前我已将这些年来蛊术心得尽数收于册中,只要他好生依照修行,不出年余便可解掉他姐姐身上的虫蛊,日后你若能在江湖上听到一个善使蛊术的少年,那人一定便是我儿魏浩!”
全场一片静默,听着这个气息微弱的落魄男子,将心中那点骄傲一点点的道出,梁大人叹了口气,余下的骂声再也出不得口。
絮絮叨叨的江上离忽然哭出了声,他对着林海大声道:
“你小子方才问我是不是故意的,劳资当然是故意的!要不然,这么好的孩子,一辈子跟着他们不成器的父亲东躲西藏吗?啊?!”
江上离气息微弱,口鼻之中开始往外渗血,竟是在众人赶来之前便已经服毒。
生死之际,他意识开始飘散轻忽,二十多年的苦心冤屈一朝得报,江上离好像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在茅山上守正避邪的茅山大侠,意气风发的低声喝道:“酒来!”
在场诸人神色微动,却是无一人给这个弥留之际的老人递酒,于是江上离很快便又从那种恍惚中清醒了过来,神情略有落寞,起身向着洞口不远处的酒坛爬去。
此时他内体蛊毒业已爆发,每动一下腹中便如刀绞,口中污血潺潺流出,蜿蜒一路,最后终是停在了酒坛之前。
江上离奋力的将酒坛抱起,仿佛捧起的不是一坛酒,而是这二十多年来的隐忍苦修,坎坷困难,一口饮尽。
这世上,每个人在少年时,心中都会有一位英雄。
渡真大师双手合十,低宣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江上离扶坛晃似醉倒,霞披散乱,高冠披散,就此再无声息。
梁大人上前来拍了拍林海的肩,刚刚道了句:“林老弟....”岂料林海忽然返身将梁大人腰间佩刀抽出,冷声道:
“借大人长刀一用!”
冷厉的刀光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便悍然斩下,倒地的江上离脖间蓦然由此浮现出一条线,然后尸首分离。
林海将长刀还入鞘中,一手将江上离的头颅提在手中:“无论如何,他都欠柳家一个交代!”
梁大人本想说点什么把头颅争取过来,可转念一想,那邢道士死后,马寿年早已如惊弓之鸟般的躲入到了城主府,每天连头都不敢露,这头颅便是带回去,恐怕也要被他带回京都领功,自己又何必为了这个而得罪林海?于是便点头应下,只让手下将尸首带回。
林海与众人在幽州城门处分手,他用布包着江上离的头颅,勉强御马狂奔向百草堂柳宅。
时隔多日,柳星沉的灵堂早已撤去,仓促之间这场祭拜的规模并不隆重,不过也足以告慰亡灵了。
林海上前将三柱清香奉上,青烟缭绕,围着刻有柳公星沉之灵位字样的牌位不散。供桌下方,哀哭的柳夫人与年幼的公子,对林海伏地叩首,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