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长五十载,人生轮回几苍桑。
道光二十二年秋,安徽凤台县境内,淮水以南的一处岔道口,乌云四起,秋风萧瑟,一面饭馆的幌子在风中不停的翻滚招摇。
时近晌午,饭馆老板正在路边不遗余力的挥着双手招揽着过往的路人。
“这位老乡,吃饭吗?小店里有面饼、包子,还有许多精致小菜。”
一名衣衫褴褛的流民向他望了望,也不回话,便无精打采的低头走了。
“呸!穷鬼。”
饭馆老板冲着那名流民的背影啐了一口,刚一转身便看到一名模样俊俏的少女迎面走来。
虽说来来往往各形各色的客人见过不少,但眼前这名少女却不禁让饭馆老板暗自称奇。只见她白衫青裙,面容姣好,一副大家小姐的模样,却在腰间悬了一柄二尺来长的短刀,怀中还抱了一名看上去不足半岁的男婴。
“这位,这位姑娘,用饭吗?小店里有酒有菜,应有尽有。”老板迎上去挤出一脸笑容。
少女东张西望了一番,不紧不慢走到路旁去给怀中男婴把了把尿,回头轻轻的吐出两个字:“也好。”
老板赶紧请了进去,饭馆内稍显逼仄,只有四张空桌,临窗坐下,少女要了一些饭菜一碗米粥,老板正要钻进后厨,只听一驾马车勒在了店外,又赶忙返回桌前。
“怎么了?”少女侧目问。
老板瞥了一眼店外,赔着笑说道:“真是抱歉,这位子有人定了,可不可以麻烦姑娘挪个位子?”
“什么?就你这个破地方还得预定?”少女哑然失笑。
“实在对不住了,来的是老主顾,麻烦姑娘体谅一下。”
“那好吧。”
少女正要起身,这时门外有人高声喊道:“姑娘且慢,咱们坐别的位子即可,不劳这位姑娘动身。”
只见一瘦一胖两名中年男子接踵而入,方才开口的便是那名高瘦男子,姓苗名沛霖,字雨三,淮南凤台县武家集人士。而身形稍显富态的男子,姓徐名立壮,字增庚,淮南凤台县徐家庄人士。
这两人都是淮南当地小有名气的文士,早些年曾为同窗,又一起中的秀才,时常聚到这家小饭馆一起喝上几杯聊以吟诗对句。
“唉哟,苗先生,徐先生,快请坐,快请坐。”饭馆老板忙去招呼。
两人在邻桌坐下,苗沛霖看了一眼那名少女,少女只是颔首微笑,端起了一碗粥悉心喂食怀中的婴儿。
不一小会儿,上了酒菜,苗沛霖抚掌说道:“徐贤弟,你我二人有些日子没在一起喝上几杯了啊。”
徐立壮叹了口气:“唉,前些日子家里琐事缠身,所以一直没捞着空闲。”
苗沛霖笑道:“徐贤弟家大业大,自然烦事也多,不像苗某人,孑身一人,无事一身轻。”
徐立壮哭笑不得,举起酒杯说道:“苗兄别再挖苦我了,不谈家事,喝酒喝酒。”
苗沛霖知他性格直爽,心中决计藏不住话,若是酒过三巡,肯定会一吐为快,于是便与其豪爽对饮起来。
果不其然,二人正推杯换盏,徐立壮眉头忽的一锁,低声问:“苗兄,你可知数日前寿州白莲教众造反之事?”
苗沛霖点头道:“略有耳闻,不过听说已被官兵剿灭了。”
徐立壮怒道:“实不相瞒,我家婆娘一名亲戚竟偷偷入了白莲教,还死在了那场动乱之中!官府事后追查,多亏寿州孙家出面讲情,又花了些银子,才把事情摆平,要不是顾念我儿年幼,早就把那婆娘休了,好一刀两断!”
苗沛霖摆手道:“徐贤弟少气少气,既然已经摆平,就当花钱消灾了。”
徐立壮摇摇头,忿忿不平的说道:“我不是心疼银子啊,而是气这白莲教蛊惑人心祸国殃民啊!这洋夷的枪炮都轰遍了大江南北,我大清却依然内乱不断,忧患不止啊!”说罢用力拍向桌子,险些将桌上酒杯震落在地。
苗沛霖劝道:“你就省点力气吧,最近这两淮一带白莲教造反之事频频发生,倘若每每为此大发雷霆,那桌子非得让你给拍烂了不可。”
徐立壮捉起酒杯一饮而尽,忧心忡忡的说道:“苗兄有所不知啊,不仅两淮地区,短短数月,直隶,山东,两江乃至广州,白莲教及其分支教派纷纷造反起事,这些暴民真是反了天了哪!”
“啊!有这等事?”苗沛霖一直深居简出自赋自乐,听徐立壮这么一说也是略感惊讶,忙问:“白莲教自嘉庆年间王聪儿率十万教众造反起事至今,已有五十余年没有大动静,怎的会一下子全都活动起来?”
徐立壮恨的咬牙切齿:“鸦片战争以来我大清国力衰退,白莲邪教分明是趁火打劫,逢乱必反真是狼子野心啊!”
苗沛霖斟上酒好言劝说:“贤弟消消气,你我好不容易相聚一次,喝的高兴呢,何必自寻烦恼。莫谈国事,莫谈国事了!”
“哼,不说就不说,喝酒喝酒!”
眼见苗沛霖无意再谈论此事,徐立壮又喝了一杯闷酒,心烦意乱之际转头看向别处,无意中发现邻桌那名少女一直向这边张望。
那少女见徐立壮也看向自己,朱唇微抿,嘴角一撇,竟然流露出了一抹嘲弄的笑意。他当即心中大为不快,可看到少女桌上摆了一柄弯刀,又顾及其怀中婴儿正在熟睡,只好作罢。
稍过片刻,不料那少女先开了口。
“两位打扰了,刚才小女子无意中听两位先生谈论什么造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