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上马车,带上几个护卫,林凌启装扮成年底返乡的客商,出城南下。
气温依然是那么的低,离开城墙的挡驾,开阔地的风来得异常猛烈,拼命撕扯着马车的棉帘。
枯黄的、干硬的土疙瘩,在坚实的车轱辘碾压下,化为齑粉。那碎裂时发出的声音,如同临死前最后一声叹息。
林凌启坐在马车中,一张锦缎盖着膝盖,颠簸的路程、寒冷的天气,并没使他情绪有所躁动。
多年的侦探生涯,让他养成一个习惯。
越是越到难题,越能保持冷静;越是快到找到真相的时候,越能克制情绪。
南属火,吴焰名中带火旁,且死于火中。这些特征跟周鑫、崔溪等案何曾相似。如果吴焰死后心脏丢死,那么可以坐实王翠翘所为。
马车沿着官道约行十余里,驶入一家客栈。
这便是吴焰生前干活的地方。
此时已是午后,前来打尖住宿的客人寥寥无几,掌柜正躺着客栈大门口一遮风处,手中碰着暖炉,悠闲的晒着太阳。
见有客至,他懒得起来,挥挥手让伙计招呼。
不是他不爱钱,而是林凌启一行由北往南,一看便知是离京返乡之人。这种人途径此处,不过草草饱腹便要启程赶路,赚不到多少油水。
林凌启伸了个懒腰,跺跺发麻的脚,昂首走入大厅,叫唤着“来,挑拿手的菜上。有什么好酒一并上来。”
掌柜见他穿着一般,口气倒是蛮大的。再一看在他旁边的跟随,挎着一个黑色包裹,看起来沉甸甸的,想必里面装着不少银两。
掌柜的脸变得生动起来,打着哈哈赶进去。
“快,快去酒窖拿上好的竹叶青来。还有那尾黄河鲤鱼,也叫后厨烧上来。”
他一边吩咐着,一边接过店伙计手中的抹布,将本已干净的桌面又擦拭一边。
“这位少爷可是来对地方了。周边二十里内,哪一家客栈的大厨都及不上我家客栈的。
不瞒你说,我家大厨本来是在御膳房掌厨的,是老夫托门路花重金前来,今日你们有口福了。”
“哦果真如此”
林凌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脸上呈现期待之色。
掌柜得意的说“那当然喽周边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呀要是你尝过以后,肯定会念念不忘”
听他一个劲的吹,林凌启不禁有些厌烦。
之所以装扮成商人来查访,主要是显得融洽一些,增进相好交流。如果以本来的面目出现在掌柜面前,只怕其只会象哈巴狗似的点头哈腰,达不到自己的意图。
但事与愿违,掌柜现在讲得劲头十足、唾液四溅,从他家厨子讲起,到京城一些奇闻异事,再到太祖夺天下。不管他爱不爱听,总之一股脑儿塞到他的耳朵里。
“哎掌柜,我说你消停些,别耽误我家少爷用饭。”
护卫们看不过眼了。
掌柜一怔,随即笑着点点头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跟少爷蛮投缘的,所以多说几句,请勿见怪。”
他站起身来,替林凌启斟上一杯酒,说了慢用,打算转身离去。
看着他烦,可有些事还得从他嘴里打探出来。林凌启摆摆手说“掌柜慢走,请坐下来共饮一杯。”
掌柜哈哈一声又坐下,自斟一杯说“少爷真是爽快之人,跟冯大侠一般无疑。来,我借花献佛,敬少爷一杯。”
“冯大侠哪个冯大侠”
林凌启惊讶的看着掌柜。
他对冯大侠这三字太敏感了,忍不住问个究竟。
掌柜满不在乎的说“冯大侠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位行侠仗义、名满天下,现在景王府当差的冯愈冯大侠喽”
“你认识他”
林凌启的声音有些尖锐,甚至带着些颤抖。
掌柜用力点点头,带着自豪的口吻说“那当然喽当初冯大侠出京游玩,曾两次来鄙店,夸大厨手艺高超,还敬过我一杯酒呢”
地位显赫的人,往往一个小小的、无心的举动,都会在普通人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掌柜眯起眼睛,回想着那时敬酒的情景,美滋滋的笑了起来。
因为周鑫那桩案子,因为与王翠翘的关系,林凌启暗暗猜疑,冯愈来此莫非有不同寻常的动机。
“哦,原来如此。小生对冯大侠仰慕已久,只可惜缘铿一面。想不到掌柜有此等福分,着实令小生羡慕。不知掌柜可否说说,冯大侠来贵店有何贵干”
掌柜得到他的一声称赞,笑得连眼都睁不开了。故作谦虚说“哪里哪里我不过机缘巧合罢了。今年四月间,一伙人来鄙店用饭,其中就有冯大侠。
冯大侠真有大侠风度,对我们这种下等之人,他没有高人一等的姿态,态度和蔼平易近人。
当时拉着我坐下,问些家长里短。就连店里的伙计,他也细细询问一番。到临走时,我们这家店所有人的名字,他都能叫上来。”
所有人的名字都能叫上会不会
林凌启稍一思量说“掌柜,那么冯大侠还有一次什么时候来的”
“这个”
掌柜的笑脸突然僵硬,象满池春水一夜间被突来的春寒冻住。
他叹了口气说“还有一次是五月初五端午节那天来的。”
五月初五不就是吴焰意外烧死那天吗果然有蹊跷。
林凌启不动声色的问“怎么了掌柜,那天出了什么事”
“唉是这样的。”
掌柜苦着脸说起那天的情形来。
端午节那天早上,栈,跟掌柜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