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崖,今天充斥着一片肃杀之气,云雾缭绕的崎岖山脉中,尽管目光所及之处一个人影都没有,但在凝聚的人心当中,仍旧可以隐约的察觉到一股金戈铁马的气息。

罗天四人从山道向上而行,这个地方君柏三人早就来过,所以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在罗天的眼中,此地根本就是一处绝地,有去无回的那种,很多山道根本就没有可行的道路,大片的栈道几乎和山体本身融为一体,一步行差便是坠落万丈深渊的结局。

在不断攀爬的过程中,罗天心中的恐惧再一次渐渐的开始蔓延,他知道自己逃避不了这种情绪,但心中却有着另外一个东西迫使他没有停下来,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奇妙,毕竟说到底他并不是为了自己,而只是报恩,这份恩情的存在对于缺失了人性的罗天来说,显得缥缈而无形,更是无从去辨别此时的内心。

所以,罗天把这种感觉称之为“东西”,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罗天不知道,也不想去探究清楚,他怕自己如果透彻了,会觉得不值,会和自己的生命拿来做比较,会因此而胆怯、害怕、畏惧、逃跑。

继续往上,山路越发的陡峭,到这里已经没有路了,可以说,每一步都走的险峻非常,君柏不时出言提醒,尽管不需要他的提醒,但人的声音因为一种集群而居的本能不断的在影响着其他人,尽管都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幻觉,一种心理安慰,但却极大的鼓舞了自己。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地势,来到这里,君柏三人停下了脚步,罗天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再往上一半的距离,就是目的地了。”

君柏的话让罗天的心中一沉,这才走到一半的距离,还有另外一半的距离,也就是还有一半之前所遭遇到了所有艰难险阻,如此崎岖陡峭的山路,纵使是意志坚定之人,也很难坚持下来,对于意志坚定之人来说,坚持不下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怕死,而是那份对于在意对象的取舍之道。

罗天的意志并不坚定,毕竟他怕死,而在过去他也并没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在意的,更加不可能达到神性口中需要誓死捍卫的那种存在,而他不在意却并非随性,他是自私的,人都是自私的,一个人在阴影中生活久了,无论是孤单也好,还是因为渺小而成为了其他人的背影,都没有太大区别。

“没事,我们继续吧。”

这句话是罗天说的,君柏和君涛两人都微微点头,孟极却没有说话,而眼神中却充斥着一股混沌不明之意,但这一刻君涛和君柏两人的目光都注视在罗天的身上,而罗天则是注视着远方。

继续前行,又往上走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路途,到这里之后,可以说即便意志再坚定之人也难免会心生恐惧,毕竟人太渺小了,身在此山中,更是会无限的扩大这份渺小,在任何来过断魂崖的人的心中,都会觉得自己倘若能过登上这座山已经算是人力所能及的极限了,甚至已经可以算是一次成功的挑战大自然和战胜命运的契机了,更遑论还要救人。

在断魂崖救人,宛如一场天方夜谭。

就在这个时候,每个人都还在苦苦坚持,还在那看不到尽头的终点之前凭借着内心本身不同的意念而奋斗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我们……回去算了。”

这个声音,让仍旧还处在凝聚当中的心声和意志开始慢慢的消退,没有人回头,因为他们身处之地根本无法回头,甚至哪怕稍微挪动一下身体都极有可能会发生不幸的事故。

但他们都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只不过在这一刻听到这个声音,仍旧让他们感到意外、沮丧以及沉默。

“孟极兄,倘若你想回去那便回去吧,我们所做不过是在尽人事听天命,天命为何,谁也无法测度一二,但人事岂可轻言放弃。”

君柏的话让孟极的脸色晦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并不是害怕和胆怯,应该说他是这四个人当中最无所畏惧之人,毕竟他不是天下城的一份子,相比起自家大院就坐落于天下城中的君氏兄弟来说,又相比起和风葬天下有着唯有一死才能解开仇怨的罗天来说,无论风葬天下有多么牛笔,都祸不及自身,没有后顾之忧,自然可以行的坦荡,却也因为没有后顾之忧,失去了这一份背负,让他在自己和人事之间最终偏转了内心最在意之物的角度。

“我们继续吧。”

罗天的声音响起,君柏的脸上流露出了宽慰的神态,君涛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也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是在内心深处认同孟极的判断,还是对交了这样一个不值得一交的朋友而感到陌生,但此时他却不能后退,因为他和君柏是亲兄弟,这份承载亲情的血脉截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孟极本来就走在最后面,倘若他之前没有走在最后面,或许他的这句话能够产生的压力和力道会强大的多,毕竟倘若他不愿意走了,那么局面就僵持下来了,一旦僵持下来,那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的。

所以说,天时地利人和无比重要,而如今,也只能说地利和人和暂时战胜了天时。

四人一路出门,来到这里之后只剩下三个人了,继续往上的路谁也没有说话,君柏也没有再说任何鼓励的话了,因为鼓励已经没有意义了,这种时候除了凭借自己的意志,凭借尽人事的决心,还能有什么样的心思可以战胜恐惧和胆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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