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沉思后,孙丽钗便将木人抛开,徐仙公此时四肢断得只剩右臂,仍然坚持不懈地抓着地面,扯动身躯,急忙要逃离这个伤心地。
他努力爬行一阵子,却刚好来到先前焕心丢下木料的地方,这下他可高兴了,急忙取木材修补残破的身躯,当先取的就是染着焕心鲜血的栖凤梧桐。
焕心扭头看到这一幕,扬声喊道:“喂!那是我给义父采的梧桐木,你怎能不问自取!”
义父咳嗽一声,“心儿,莫管他,暂时我们的确没有消灭这个徐仙公的良策,不过等我功力回复,他再想害我们父女二人,也不是那么简单……对了,那木头上怎么有血?你哪里受伤了?”
焕心嘻嘻一笑,踮着脚转了一圈,“义父莫担心,那不够是心儿伐木时被木枝刺伤留下的。”
闻言,义父不禁低声感慨,“天意啊……”说罢,他走到徐仙公身前蹲下,“你这几处窍要装得不对,还是让我来罢。”
徐仙公与焕心皆是惊呼,方才还是仇敌,怎么这会儿就反倒出手相助了呢?
然而事情就是这般古怪,义父对徐仙公真的是倾力相助,当天就修好了他的木人之躯。
从此二人竟然是形影不离,好似亲兄弟一般。
孙丽钗看到焕心无恙,也便回了自己的小屋,此后的日子,大家相安无事。
“什么嘛,义父说的好听,要造木人陪心儿玩,现在反倒是他自己玩得最欢!”
好在她现在还有另外的去处,每天除了三餐在竹庐外,其余时候都跑去孙丽钗这边。
孙丽钗时时指点焕心,如今小姑娘的武功也是一日千里。
……
“神仙姐姐,你好像有烦心事?”
孙丽钗颔首,“不错,确有一事,不该怎生处理。”
“能告诉心儿吗?”
“小焕心,贫尼问你,若有一天,世上生灵遭受前所未有之苦厄,而唯有你能解救,代价便是你的性命,你可愿牺牲?”
焕心脱口而出,“当然!”
孙丽钗摇摇头,“你再好好想想,不必急着回答。”
焕心十分不解,看眼前神仙姐姐的神色,别有深意。她当即脑筋一转,暗忖,神仙姐姐这般说辞,或许并不是要我做选择,其实是她自己面对了这样的难题,也是了,像她这样武功高,心地好的绝世女子,定然是为天下人着想的……焕心啊焕心,你可千万好生回答,一边是百姓,一边是最敬爱的姐姐,你选哪个都是难。
孙丽钗看着焕心愁眉苦脸,连连叹气,恍恍惚惚地出了门去,心里也想着,是不是太早给这个孩子压力了,这番却是她急躁了。
孩子啊,到底是选择天下而放弃你,还是选择你,而背叛天下?
或者说,我该不该背叛佛子?
……
焕心迷迷糊糊地回了竹庐,义父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心儿,饭在桌上,你自己吃吧,我同徐仙公有话说。”
“知道了!”
焕心整整一天都闷闷不乐,直到晚上,义父才抽空从徐仙公身上收回注意力,一眼就瞧出小姑娘心神不宁。
“怎么?什么事惹心儿生气了?”
“没有,只是……”
义父微微一笑,冲徐仙公使了一个眼色,对方会意,起身回屋。
“来,心儿,咱爷俩好久不曾好好说话了,今晚凉风送爽,星月满天,正是谈心的好时候。”
他们在竹庐的屋檐下并排而坐,耳听着无边蝉鸣,仰头观察飒飒星河,一时间,烦心苦恼之时,尽皆忘却。
义父微微叹气,“这天上星星最是可人,望着它们,你就不会有回忆,没有回忆,就不会有痛苦。心儿,你该多看看天,武者修行,内则炼气,外则强体,勤勤恳恳,数十年可成一高手。然而若没有广阔的胸襟,坚忍不拔的意志,那便只能终身止步于此,无法企及更高的境界。”
焕心细细品味星辰之美,只觉得胸中块垒为之一空,再听义父一番道理,顿时感觉颇为温暖。
“义父,你说,为拯救苍生而死,是否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义父闻言脸色一沉,“你怎么会有这种怪想法?”
“义父。”焕心平静地与老者对视,那双眼中饱含着她的气量,就像一颗所在匣中的宝珠,如今在黑夜里熠熠生辉了。
“义父,我想了一整天,我就是想知道答案。如果是您,您会如何选择?苍生,还是自己?”
老者抿嘴,他惯常严肃板正的脸,如今坚硬得好似石头,几乎可以说不近人情。
“……你。”他开口,声音低沉,“你不要再想这些。我们都是小民,我们就是苍生,不存在这般的困境。”
焕心的眸子干净清爽,似乎徜徉着梦想的河流,她笑起来,似乎发着光,“不,义父,我觉得,这个问题其实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决定放弃什么的,其实不是我们,而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我们只要接受现实就好了。”
义父闻言,又惊又怒,“大逆不道!你如何说的这番话!是不是那个女人教给你的!”
“不,这些都是心儿自己想的。”
“你性格这么……你怎么会想这种事情,这种事情!”
“因为我看到了。”
“什么?”
“神仙姐姐她在被迫做出决定。”
……
孙丽钗伫立在树梢,她的足尖踮着一瓣树叶,身体仿佛柳絮般轻盈,朗风吹拂,树枝摇晃着,她也随之晃动,然而,就是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