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入光亮之中,哈特痛苦的表情才让人察觉。他的眉头紧锁,上排牙齿咬着下嘴唇,面部十分用力地去维持表情但还是无法回到常规的面瘫之中。他的双手都紧紧的握着,指甲在掌心中留下深深的印子。
蓝灯见过一次这样的哈特,那是在康德死去的时候,他就像疯了一样地难以控制住自己的动作。现在的他因为没有办法挥剑,痛苦的阴云持续停留在脸上。
说起来,他的人生本就一直伴随着他人的死亡。这个世界的规则很简单,想要活着,就要看着别人的死亡。冒险者接受的任务总归会有不少和人类有关的,就连一般的工人都会碰到生死离别,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乱世太常见了。
像这样一直跟自己说这是常态,一定要适应,要维持着平常心,不要被事情影响。但是,又怎么可能不会被影响?距离康德的死还没过去一个月的时间,又一个人死在了自己手上。如果正如莱斯特说的那样,他很有可能又一次杀了自己的同伴,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来。
活下来,真的是对的吗?
他一言不发地走入黑暗,蓝灯和东方殇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拦着他,只是如他所愿。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宣泄,因为又一次,这些疯狂的声音扰乱了他的神志,甚至开始逼他求死。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必须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他继续走着,继续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他到了一个附近完全没有人声的地方,他才停下来。
他靠着树,顺着树干向下滑,最后瘫坐在地上。靠着树,他抬起头,看向什么都没有的天空——今天,没有月亮。他毫无声息地坐在那里,就像是安然去世一般,眼睛都不再转动。
最终他还是站了起来,张开双臂,瞳孔发疯似的在摇曳,他的身体也在疯狂颤抖。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没有任何声音。
闭上眼睛,向后方摔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四周刮起了疯狂的飓风,气浪没有规律地在移动、旋转,向四周扩散又四处切割。气浪打在岩石之上,岩石便碎成粉末。气浪打在树干上,树木就变成漫天木屑。还好这么强大的气浪并不多,当气浪全部打在物体上之后,被击碎的物体就随着其他的风在空中飞舞。它们没有固定的轨迹,只是在随意地乱飞,气旋也是时而顺时针时而逆时针。
最后的最后,当连这些风都要消停的时候,碎片才聚合在了一起,构成两张图片。一张是康德去世时的画面,一张是爵士去世时的画面。画面从康德的脸和身体,最终变成插在他身上的鬼正。画面从爵士的脸和身体,最终变成“向死而生”这四个大字。
当风再也没有的时候,物体的碎片也看不见了,哈特甚至不记得这片地方有没有那些树木石头。
让躁动的意识与沸腾的魔力大闹一番之后,哈特总算是回到正常的表情。
——说起来,那个是正常的表情吗?
夜已经深了,哈特没有回到和蓝灯在城里的住所,而是去了郊外的村庄。本来,夜晚是不能随意进出城的。但哈特回归正常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城市外,就没有必要消耗魔力偷偷出城。
一路,他都是用脚来前进。反正他使用强化术消耗的体力很少,所以就一直用强化术奔跑,跑累了就用走路来休息一会。在凌晨的时候,到达了那个被佣兵团摧毁的村子。
他首先去寻找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也就是泉的家。和他所想的一样,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废墟。整个村子都被毁了,这里又能剩下些什么呢?
剩下很多,至少现在哈特的眼前都是两年前自己在这里遇到泉的场景,在这里生活的那些时间,一件两件小小大大的事情,他都还记得。
确认了这些,就够了。
离开村子,他在早上到来之前,赶到了黑石镇。对于泉现在的住所,他记得很清楚,在高速奔跑的时候也可以很快赶过去。不做到这些,那么昨天晚上的事情又会重演。
他用钥匙打开她家的房门,这把钥匙是十几天前泉给他的。“如果你想回来的话,虽然现在家没了,我还在啊!”她当时是这么告诉他的。
这个住所本来就是临时提供的,也就只有一个房间的大小,能睡的地方就只有一张床。不,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哈特想要体会到,泉,姐姐就在这里。
哈特睡在泉的身边,背靠背躺在床上。感到自己的身边有动静,泉醒了过来,看到躺在自己身边熟睡的哈特,有点吃惊但还是用宠溺的眼神看着他的脸。这个亲爱的弟弟,眼睛旁边全是泪水。
泉帮他擦去泪水,帮他脱去了外衣,给他盖上被子,从背后抱着他继续睡觉。他的体温很低,她尽量用自己的身体将温度传递过去。一起过去的,还有她对即将远行的弟弟的道别。
她的手,也抱着他的手。那冰冷的双手,总算有了人该有的样子。
圣剑历月17日,工会里东方殇和蓝灯都在等待哈特的出现。按照原计划,他们现在已经达到了最开始想要接受的那个任务的所有要求,只要哈特一到,这个任务就会开始。
他们从工会刚开门,就一直在这里等待,不仅仅是为了等哈特,也是为了或多或少地陪在上班的春身边。远远地看,春的一举一动,都不像是经历了昨天晚上的那些事情。虽然她的眼睛依然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