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孤月悬。
烛火熄。
帐中人沉重叹息了声,随即卸甲挂立,宽衣解带,侧卧硬塌,心事重重闭上了眼睛。
白衣少年郎久候在外,正在往里窥探,伺机而动。
帐中人来回翻了几个身便不再动弹,只闻均匀的呼吸声。
白衣少年郎深呼吸了下,旋即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走了进去,停在金甲前。他回眸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塌上人并无动静,似是睡的很沉。他咽了口唾沫,回首小心翼翼地翻找起来。
愈心金丹就在那个玲珑精巧的鎏金小瓶里,父亲常把它带在身上,怎么现在就是找不到呢!
白衣少年郎急出了一头的汗。
背后突然“叮”的一声,白衣少年郎大惊猛回过头,却见一泛着金光的东西骨碌碌滚了过来。
白衣少年郎眼睛一亮,迅速伸手拾了起来,如获至宝紧攥在手心里。
“我就知你会来。”
突如其来的发声,白衣少年郎吓了一跳猛抬起头。
塌上人早已起身,正在冷冷地看着他,那逼视的目光令人不能呼吸。
帐内的蜡烛随之燃起,照亮了白衣少年郎的脸,是泛月。泛月看着塌上人面无表情,他攥着金瓶缓缓站起身来。
烛光映在塌上人脸上,是那样的疲惫不堪,心力交瘁,可怜天下父母心,是泛月的父亲洛持。
洛持久久凝视着他,突然轻轻地问:“月儿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这么做的后果?”
泛月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你有没有想过你娘?”
“有没有想过印叔?”
“有没有想过家里的那些孩子?”
洛持的声音在颤抖,似是在极力掩藏着自己的哭腔。
泛月不禁动容,攥着金瓶的手在颤抖。
洛持的情绪激动难掩,霍然站起身嘶声道:“你可知你若是与那疏璃扯上一点关系,我们全府上下老老少少二百多口人可都是要给你陪葬的啊!”
泛月不敢直视,浑身都在颤抖。
“月儿,爹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疏璃也是个好孩子。”洛持缓缓走过来,抚住他的肩膀,含泪注视他,“但她却实在不是你该救之人。你神她冥,注定刀刃相向,不是你死就是她亡。这是你二人永远也改不了的宿命!”
泛月面露痛苦之色,痛苦不已。
洛持从泛月手里拿回金瓶,直盯着他的眼:“她若死在爹手里,而不是死在你手里,这样你是不是就不用痛苦了?”
泛月的眼睛濡湿。
洛持含泪凝注他,一字字道:“爹宁愿你恨我一辈子,也不愿你活在痛苦中一辈子!”
他紧接着一用力那金瓶便化作了飞灰,飘散在空气中。
“不要!”
“璃儿!”
泛月瞳孔扩张到极致,他撕心裂肺大呼,挥舞着双手在空气中乱抓一通,却全都抓了个空。
洛持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你非要杀了她不可?!”
泛月双目通红瞪着洛持,眼泪顺势就落了下来。
洛持不忍直视,垂下眼睛。
“为什么你总是杀人?!”
“我为什么会是你的儿子?!”
“我泛月究竟为什么是你的儿子?!”
泛月痛哭捶胸在厉声质问着。
洛持含泪瞭望无法解答。
泛月流着泪一步步往后退:“你是嗜血魔神,而我是嗜血魔神的儿子。我是嗜血魔神的儿子,所以我也是嗜血魔神!”
洛持心如刀绞,含泪看向他:“月儿。”
泛月的眼泪已干,看着他苦笑出声:“我是嗜血魔神这也是我永远改不了的宿命。对吗?”
洛持心痛到窒息,他含泪看着他不住摇头。
泛月默默看了他须臾,便默默转过了身,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洛持闭眼仰头,两行清泪顺着他的双颊缓缓淌下。
夜色深浓,四下无声。
一匹枣红色龙驹突然扬蹄,大声嘶鸣着疾驰而出,在撞倒了大片巡逻卫后扬尘而去。
“小红花快啊!”
赶马人近乎疯狂。
龙驹嘶鸣着一路疾驰。
“璃儿你不会死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
泛月定睛看着远方的无尽黑暗,挥鞭而下。
泽渊城。
雨过天晴,初见彩虹。
高耸的城楼之上。
沐言举目心不在焉地观望着。
“我把大殿下带回来了。”
背后突然传出义的声音。
沐言敛目慢慢回过头,正对上沐祁的眼睛。
义把沐祁往前推推,笑了笑道:“你们兄弟二人好好聊聊吧。我就不打扰了。”
他说罢转过身大步离开了。
沐言转过了身静静看着沐祁。
沐祁不敢直视,轻轻地说:“要杀要剐都随你。”
沐言来到他跟前,抚住了他肩膀。
沐祁吓了一跳猛抬起头。
沐言看着他的眼睛,道:“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