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已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出来。
“对不起,我出来晚了!”
酒席就设在万花丛中,一直都是他的风格,又优雅又韵味。酒菜都是三人同好,最甘醇的甘露醇,最鲜的烧鲥鱼,最醉人的醉鸭,最纯的水晶蹄髈,最野的火燎羊头,最精细的手切炭烧鹅,还有最最简单的盐水鸡,万年不变。
泛月正抱着羊头在啃,他吃得满嘴油腻,眼瞟到他出来也不打招呼,自顾自吃得开心。原本精致的酒席已不再精致。
玄鲤举杯一笑:“百花男,你总算出来了。”
连城也不恼,笑了笑大步走过去,坐下,看着泛月笑道:“看来我这衣服换得太久了,泛月兄又等不及了!”
玄鲤斟满他的酒盏,看着泛月笑道:“他哪里是等不及你换衣服,他是酒菜一上桌就等不及了。”
连城拈过酒盏,笑道:“看来我以后应该晚些再上菜。”
泛月抹抹嘴,瞪着他们,没好气道:“你们两个就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吧!”
玄鲤调笑道:“泛月兄早已今非昔比,我二人就算合起伙来也欺负不了你!”
泛月冷哼一声。
连城看着他,表情有些奇怪,道:“你怎会突然想起来习武了?”
玄鲤有意清了清嗓子。
连城不解地看看他,又看着泛月,接着道:“你以前不是最讨厌习武的吗?”
泛月叹了口气,凝注着他:“你可知我遭俘的事?”
连城惑然眨眨眼睛,显然是没有。他目光转向玄鲤:“怎么回事?”
玄鲤看着泛月,表情自责,道:“都怪我非跟他打赌。若没有这个赌约,他也就不会被俘了,也就不会碰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泛月坦然微笑,大力拍着他的肩膀:“我倒要多谢你跟我打这个赌呢!若不是你,我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习武的好处呢!”
玄鲤勉强笑笑。
连城垂下头,语气感伤:“习武能有什么好处?人若习了武,只有杀戮!”
他似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禁不住浑身颤抖。
“杀了人,就会流血。好多的血,红色的。”
他看着自己的衣服,悚然动容,情绪有些失控。
泛月强扯过他:“百花,看着我的眼睛。”
连城哆哆嗦嗦抬起头,泪光朦胧看向他:“赖皮狗,你是赖皮狗……”
泛月含泪看着他,柔声道:“对。我是赖皮狗。你的好兄弟,你的铁哥们。”
连城的泪缓缓淌下,凝注着他的眼睛,颤声道:“你是我的好兄弟,我的铁哥们!”
泛月拥住他,动作轻柔地拍着他的背,温柔道:“我在这里,所以不用怕。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连城的声音断断续续,他轻轻合上了眼睛,竟然在他怀里睡着了。
绝望与痛楚的无情折磨,他已不堪一击,比婴儿更脆弱,需要他人呵护,需要他人疼惜!
小雨淅淅沥沥,就像有人在伤心哭泣。
泛月、玄鲤并肩一起默默走在雨里,走出了怀安将军府。
马嘶声,小红花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眼睛放光,向着泛月兴奋奔过来,停在泛月面前,温顺地朝他低嘶。
泛月勉强微笑,伸出手摸着它的头。
玄鲤道:“原来它一直都在这里等你。”
泛月道:“因为它是匹忠实的好马!”
小红花甩了甩尾。
泛月回眸再看一眼,便沿着青石路,垂着头默默地、缓缓地朝前面走。小红花懂事地跟在他身后,马蹄声落在青石上,伴随着雨声,犹如悠扬的音律。
玄鲤叹了口气,跟着离开了。
街上行人两三,都疾步匆匆,忙着往家赶。只有这两人一马不紧不慢漫步雨中,似乎还很享受。
泛月任由雨水打在脸上,忽然轻轻道:“我听说,再过几日,炎龙便会陷入沉睡。”
玄鲤一惊:“你要做什么?!”
泛月笑道:“我记得,今年武举的最后一题就是‘龙谷取珠’。”
玄鲤蹙额,表情严肃,道:“你要参加武举!”
泛月看着他,笑道:“首席,你觉得我够不够格?”
玄鲤点了点头,道:“你当然够格!”
泛月愉悦笑笑,又问他道:“以往的最后一题,是不是从未有人能够完成?”
玄鲤沉吟着,摇摇头道:“没有人!”
泛月神色突变,极其认真,认真得可怕,一字字道:“我泛月会成为完成最后一题的第一人!”
玄鲤神情紧张,抓住他臂弯,道:“最后一题不是闹着玩的!”
泛月不以为然笑笑:“我知道。最后一题是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