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正说着便站起身,示意杜若他们稍等。
“我去将房退掉,宰大人在幽都内已经等你们很久了,咱们现在就动身入城。”
有了马正带路,即便江白是个黑户,三人还是顺利的进了幽都城内。
可入城之后,马正却并未带着杜若他们去办事的地方,反而是到了一处民宅。
“这里是宰大人的住所。”见杜若疑惑,马正一边解释一边上前敲了三下门。
“马大哥,怎么宰副官明明在五阴城中任职,却将房子置办在这么远的幽都?”
杜若等人开门的空当,好奇发问。
“你还真将我问住了。此事我也问过宰大人,可他却并未解释过缘由。”马正刚说着,便有人由内开了门,来人正是宰父仁。
“杜若见过宰副官。”当日受宰父仁照顾良多,杜若对他颇为尊敬,再见面,立刻就深深作了个揖。
“哈哈哈,好好好,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杜若,好本事啊。来,快进来,屋内说话。”
宰父仁格外高兴,方正脸上笑出一片慈善,直接将另一边的门也打开,迎着三人入屋。
几人到堂屋坐下,马正去倒茶,宰父仁再度感叹开口。
“杜若,半年未见,我还犹豫过当初送你到离园是对是错。没曾想再得知你的消息,你竟然已经在离园里得到机缘开了魂根,真是后生可畏啊。”
“仁副官,这都是机缘巧合罢了。当初若不是您在城外将我救回,怕是根本没有现在的我,您就不必再揶揄我了。我这些本事,不过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也不知您之前信上约见,所谓何事?若是杜若能帮得上忙的,必定竭尽所能。”
宰父仁见杜若主动提起,沉思片刻终于开口。
“杜若,你可知为何当初在五阴城外,我明明见你生死不知,正值散魄,救回去必定会是个大麻烦,却还命人将你带回的原因?”
杜若讶然。
原来,当初竟还有这一层原因在么?
她一直以为当初不过是被宰父仁等人巡察偶遇所救……却原来,是刻意为之?
“还请大人明说。”
“正是因为你当日穿的衣服。”宰父仁闭目回忆了片刻,终于睁眼再次看过来。
“衣服?”杜若低头。
今日她穿的,是一身从离园里带出来的衣裳,黛蓝色的罗纹裙,轻纱黄的短裾外套。
当日……是了,当日她穿的衣服,虽然外边是那件宛翠临时借给她的长裙,但里面却是衬衣牛仔裤。
她猛地回看宰父仁。
“您是说,您认出了我当时穿的衣裳?”
“正是。”宰父仁开口解释,“若我记得不错,你这衣裳在你的阳世,很常见,对吗?”
杜若激动地站了起来。
“是!难道宰大人与我是同乡?那为何当时不告诉我……我竟丝毫没看出来。”
宰父仁闻言深深叹了一口气,“若是再晚一两年见到你,我怕是连你这身衣裳,也认不得了……”
这一切,始于执念,持于记忆,一经回想,宰父仁才发现,他竟靠着那些记忆中的片段,支撑了这么久。
“这一算,应该有五百多年了吧……”他抿了一口茶望向堂前的天空。
五百年前,他被勾魂后出现在鬼门关外,也是偶然,但彼时的他,却不是个生魂。
所以自然没有什么所谓的查肉身流程。
和杜若一样,他被阴差所救,验明正身后便直接被送到善恶司和赏罚司清算阳债阴仇。
所幸他身前福荫深厚,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还可以自行选择投胎或是留下。
那时候的他,心中执念不轻,自然不肯投胎,最后就留了下来。
然而,他虽然选择留下,却是个无人供养的,逼不得已,便选择了入仕这一条路,一干就是五百年。
从最初的巡街阴差做起,一步一步,到如今的生死司副司主,自然是万分艰难。
中间更是几经波折,差点丧命。
三百年前,他还是个阴差头领的时候,生死司附近某一日突然跑出数个被人为豢养过的噬魂怪,四处为患,他首当其冲,带头前往镇压。
那一战,众人耗尽多番气力死伤惨重,原本已经胜利在望,却不料在最后关头,一头噬魂怪突然进阶,暴起后更是将他半截身子都吞噬入腹,险些翻了盘。
虽然最后成功将它就地斩杀,但他却险些丧命。
虽然被救了回来,可脑中那些和执念有关的记忆,却因为噬魂怪的毒液,被损毁的七七八八,不成段落。
最开始,他还能通过一些画面记下只字片语,到后来,这症状愈演愈烈,就算他看到了以前写下的文字,也根本无法忆起只言片语。
五百年过去,如今的他,心中所剩的所有执念,已从最初的不甘心,变成只求一个为什么。
究竟为什么,他拼着日渐消退的记忆,也始终放不下那段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