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鸡鸣。
鸡鸣是凌晨的一点至三点,因为人在那时的睡眠状态最为深沉,所以深得夜袭爱好者的喜欢。
头曼就是个很传统的人。
自昨日退兵,他召集各路将领帐内问策,结果所有的话题却集中在一个事情上。
秦人怎么可能五日成城!
春夏之交,气候宜人,无人能在骄阳下头建筑冰城。有人认为狡猾的秦人欺骗了牧民,最极赌甚至认为这十多万牧民已经成了秦饶爪牙,帮着秦人欺瞒单于的大军!
这种毫无意义的讨论与争辩持续了整整半个多时辰,从冰城本身论到东西两侧难攀的山塬,再到冰城上古怪的皮帆、以么藏在墙后,无让知的各色机关……
头曼听不下去了,令将军尤塔将三万兵马,组织那些体虚无用的牧民伐林造梯,以备强攻。又令将军韩奇将两万兵,于鸡鸣时,夜袭冰塞。
至夜,韩奇让配属一部在万骑长沙达鲁的带领下埋伏在冰塞以南三里左近,自己领着本部万骑静悄悄潜行至东塬山下。
借着月色,他眯着眼打量这片被秦人用作城围的高耸山地。
冰塞所倚的两路山塬皆是狼居胥山的余脉,高低起伏绵延数里,总体上北高南低,一路上扬,汇入高山。
两塬的地貌大体相似,内缓外陡,嶙峋的山势乱石四出,谁也无法乘着车马翻山而过。
但细细比较,两塬之间又有些许的不同。
西塬的外廓更陡一些,适合徒手翻山的仅有一段短短的山脊,宽度大约五六十步,脊上平阔,利守而不利仰攻。
东塬的外廓就平缓多了,虽马匹还是翻不过最后的十几丈距离,但以人论,适合翻山的地段却足有四个,且总宽度超过三百步。
秦人为了开阔视野,对这些脊线下的林木进行了大肆的砍伐,一面确实增加了偷袭的难度,但另一面也给匈奴强攻创造了条件。
伴着狼居胥山长大的韩奇对此心知肚明。
万骑驻马,静立山下。
韩奇叫来麾下最勇猛的两位千骑:“择两千勇士,披黑麻叼剑上山。不管你们能不能一举拿下山脊,一但被秦人发现就举火示警,我会令大军压上。”
“嗨!”
一声正诺过后,两位轻骑挥手让各自本部下马,自马鞍边抽出一大块黑麻布系在颈上,然后口咬住剑,手擎着弓,像影子般,无声无息漫向山脊。
……
东塬是柴武的防区,在二级警戒的情况下,他在四段山脊各安排了一个百人队,又在脊后缓披扎了剩余六百兵卒策应四方。
陈平设计的轮值计划是阶梯式的。阵地上一防一备共两支千人,山上一支,山下一支。
每个轮次持续守备两日,而每个班次又需在山脊线上防守三个时辰,直到备替到岗,戍士才能下山休憩饮食。
这种轮替模式并无几多先进之处,但在上山不易,补给难输的大前提下,能最大限度地减少民夫的工作量,同时也能保证戍士们旺盛的精力。
柴武和他的二位副手也是轮守,战歇期间一日一替,阵地上随时有号令可依,以防戍士惊惶失措。
今夜正轮到柴武当值。
他穿着轻便的衬甲,摁着直刀在阵地上转了一圈,一直走到当值的百夫身边。
“守两日了,将士们精力可健?”
百夫抱拳笑答:“禀军侯,昨日冰塞大战,听闻平戎军那边不损一人便打得夷狄抱头鼠窜,士卒求战之心迫切,岂有不健的道理?”
柴武哑然失笑:“平戎军卒的装备训练皆非轻骑能较,冰塞上的机关也不是山塬上区区的皮帐、挡板能比的。他们不损一人,士卒们就以为匈奴好欺了?”
百夫不忿:“军侯,我等都是被匈奴人奴役多年的夏人,有些年少的,更是出生便在草原,如何不知道这些蛮勇的本事!我们只是想大战一场,既报答将军之恩,又抱偿奴役之仇!”
柴武大笑着拍了拍百夫的肩:“若上下一心,士气可用!”
百夫骤得了军中有战神之名的白狼军侯夸奖,喜得嘴几乎咧到耳根处。
“岂曰无衣,与子……”
柴武突然封住了他的嘴:“你……可曾听到甚?”
百夫珊珊住嘴,认认真真听了听山音。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声响,远近有兽吠虫鸣,行军令号。因为脚下的林木都伐空了,二者便显得层次分明,轻易不会混淆起来。
百夫奇怪地看着柴武,柴武奇怪地看着脚下。
确实没什么特别的……
脚下有一段十来丈来高的峭崖,像个黑洞吞噬了银灰色的月光,只能看到黑漆漆的阴影。
再远些就清楚多了,参差的木桩点缀林地,一路顺着平整的坡面铺下去,中间点缀着斑驳的乱影。
柴武觉得困惑。
就在方才,在百夫以《无衣》言志的前后,他分明听到一声压抑的惊呼伴着落石,那声音就像是有人攀岩而上,却不心踩中了一块松散的乱右,失足而剑
他皱着眉伸出手:“火把。”
百夫赶忙抽了一个火把交在柴武手上。
柴武持着火把,向着崖下扫了两下。
橘红色的火光并不能穿出太远,想要看清崖下的情况,这点光亮远远不够。
他索性探出身子,一松手任由火把坠落。
火光打着转向下跌落,柴武和百夫一同扶着崖壁探头观望。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枚狼牙冲而起!
利箭一前一后,前一枚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