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郡浮图教大兴,在这大兴的背后,是流水一般花出去的钱粮。
而这钱粮从何而来?
在定陶时,管虎藏在龙象寺中的真账簿消失不见,到了历城,刘淳老访问清泉寺之后中途遇害……
其实已经有许多线索都指向了浮图教,指向了鸠摩什,只不过鸠摩什的伪装实在太过出色,所以赵和一直没有往他身上细想罢了。
但是,赵和始终忌惮鸠摩什,这在某种程度上,岂不是赵和那敏锐的预知在起作用?
还有朱融……朱融与浮图教的关系竟然如此密切,他为何会笃信浮图教,赵和很难理解。
“朱融有权,鸠摩什有影响力,而管权有钱……”赵和眉头紧紧皱着,心突突直跳。
这一个组合,在齐郡可谓强大至极,仅凭齐郡内部的力量,很难与之抗衡。
唯一可以牵制他们的,恐怕就只有稷下学宫。稷下学宫的两千剑士,再加上数千学子,他们凑在一起,至少在历城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难怪此前管权也好、鸠摩什也好,都想方设法向学宫渗透,甚至把主意打到了赵和身上,想要借赵和之手来瓦解学宫。
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赵和手段如此高明,轻而易举将学宫控制在手中,也没有想到一向顽固的孔鲫会被赵和说服,竟然愿意凭借个人威望去配合赵和。
“他们走到这一步,已经不能回头了,那么下一步……”
“快放了我娘啊,我什么都说了,快放了我娘!”徐钰大吼之声,将赵和从沉思里惊醒。
他摆了一下手,有人上来,将徐钰从墙上放下,给他扯开眼罩。
徐钰喘着气,瞪圆眼睛向那血滴之声望去,然后一怔。
那边根本没有他的母亲,只是一个铜盆放在地上,上面有一个水桶,水桶底似乎有裂缝,所以时不时就有水滴落铜盆,在这安静的地牢之内,传出叮咚叮咚的声响。
徐钰用力挤了挤眼,再仔细看,确认自己母亲真没有吊在这里,他转过脸,怔怔地看着赵和:“你……你诈我……”
“对,我是在诈你,就如你所说的那样,我总有点底线,做不出象你们那样的事情。”赵和平静地道:“你父母家人虽然被捉,但并未受到凌虐,这一点你只管放心。”
“侯爷就是心善,若换了任何一个人,你家人也不会有这么便宜!”靡宝哼哼了两声。
“我,我……我全招了?”徐钰失魂落魄,双足一软,瘫在了地上。
赵和睨视了他一眼:“你早该检举此事,你知不知道,他们这样胡作非为下去,结果是什么?朝廷如今大军就在燕赵,若是,若是……”
赵和说到这里,脸色突然一变,他知道朱融等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徐钰看着赵和,见他不说话,脸色惨然:“赤县侯聪明,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吧?他们要里应外合,与犬戎人一起,夹击邯郸!只要邯郸一破,齐郡又在他们手中,淮河以南往关中的河运被切断,关中缺粮,朝廷便支撑不住,到那时,朝廷完了!”
赵和的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
旁边的靡宝更是满面骇然,狠狠顿足:“他们怎么敢这样,这样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奉命与管权联络,从管权话语中窥得一二……他们其实并没有告诉我太多秘密。”徐钰摇了摇头:“事已至此,你们是拦不住他们的,他们……他们还有别的计划!”
“别的计划,你可知道?”
“我不知道,我知道的都说了……杀了我吧,放过我的家人。”徐钰道。
赵和深深看了他一眼:“不,不能杀你。”
徐钰愣了愣:“你是何意?”
“不但不能杀你,还必须放你。”赵和又道。
徐钰愣了一下,旋即脸色大变:“这不可能,我绝对……”
“你父母家人都在我手中人,你可以赌赌看,我是否到最后关头仍然坚持底线。”赵和慢慢道:“你也可以再赌赌看,得知你已经泄露这么多机密之后,朱融与管权是否还信任你!”
徐钰脸红一阵白一阵,怔怔看着赵和。
他并不是很畏惧死亡,但赵和的这些手段,还是让他感觉到透骨的寒意。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用沙哑的嗓子道:“我现在知道,为何公孙凉会输在你的手上,他输得不冤……你年纪才这么大,怎么能这样……这样妖孽?”
“若你也是生长在铜宫那样的地方,十四年未死,又有一群博学多才的老人教你,你也会如此。”赵和眼睛微微眯了眯:“郦师曾经不只一次对我说过,现实会教我做人!”
“要我做什么?”徐钰已然绝望。
正如赵和所言,他被放走之后,哪怕将所有事情对朱融、管权透露出来,对他没有半点好处。不仅他的父母家人可能因此被杀,而且他自己,也肯定会失去朱融、管权的信任。
所以他唯有转变阵营,将注押在赵和身上,赌赵和能赢。
若是赵和赢了,就算不给他将功赎罪的待遇,至少也会给他父母家人一条活路。
“你要做的很简单,回去,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靡宝会派人与你联系,必要时你配合我们的行动就行。”赵和略一沉吟,然后说道。
靡宝眉头皱了皱,觉得赵和这个决策还是有些冒险。
不过当着徐钰的面,他不好说什么。
“我被掳来这么久,他们肯定会有所怀疑……”徐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