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坐在临安府衙内,沈敏都要为这位周通判鼓掌了。这位大约是他遇到的第二个能够看出期货市场本质的宋人了,第一个自然还是他在兰溪遇到的李椿年了。
他先看了看这通判厅的左右,确认了这房内除了他们三人外并无其他人在,方才认真的对着周淙说道:“通判说的不错,这样的限制确实只能让大户和大粮食商们入场,不过这正是敏有意为之。
敢问通判有否想过,一旦我们降低了门槛,让那些资本不足的中下户们进入市场,那么通判要怎么保证,那些大户不以这些中小户的资金作为他们的猎取对象呢?
在这期货市场上流通的,其实只有白条和金钱而已。只要有人能够积攒起足够的白条或是足够的金钱,都能够让那些不够筹码的小户们破产离场。
敏之所以要对进入期货市场的客户进行限制,就是确保他们进入市场的目的是为了平衡粮食价格,而不是把这里当成是捕猎的场所。即便通判想要让那些中小户们分享到期货市场的好处,也应该在我们对这个市场有着足够的了解之后,不是吗?”
对于沈敏给出的解答,周淙一时哑然,过了许久方才对两人说道:“也罢,那么我且先关注着,看看这期货市场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真的出现了如沈提举所言的事,本官可是要上书朝廷关闭这个市场的,还请两位好自为之。
那么接下来,本官还有一个问题,这办理期货市场账号缴纳的保证金,为何要有选择这么多地方存放,这些钱难道不应该放在我临安的府库之内的吗?放在民间的金银铺子里,要是被人夹款私逃,又该谁来担负这个责任?”
听到这个问题,沈敏看向周淙的眼神就有些奇怪了,“通判,期货市场并不算是一个完全的衙门,这不过是商人之间进行交易的一个场所,只不过由朝廷来保证这些交易行为能被强制执行而已。
对于商人来说,从交易中获得盈利固然重要,但是保证资金的安全却更加重要。临安的府库再怎么坚固,但终究还是官仓啊,存入官仓的金钱,难道是能够随时取出的吗?若是取不出来,难道让他们同临安府打官司么?就算他们有这个胆子,可也未必有衙门肯接这个官司啊。
民间金银铺子虽然有些风险,但好歹也是随时可以取用存款的,哪怕真的出了什么差错,他们也不怕同这些金银铺子打官司不是?所以,提供这些民间金银铺子作为存款保证,主要还是为了让更多有资格的客户放心参与到这个期货市场里来…”
周淙虽然有些恼火沈敏的言论,在他看来,在他治下的地方,怎么可能有这么不开眼的仓吏敢贪污。不过他倒也知道,百姓对于朝廷的不信任,并不是始于今日,他固然能够为自己保证,但未必有百姓敢相信啊。敢把自家钱财存到临安府库的,恐怕也用不着他来做什么保证。
发觉这个期货市场和他想象中的那个并不一致,似乎给平民百姓带不来多少好处,只能给那些大户们带来便利后,周淙也是大失所望。于是他端起茶碗向两人送客道:“本官大致明白这个期货市场是做什么的了,沈提举和张内侍若没有其他要求,今日不如就到这里吧。以后两位要临安府提供什么协助,派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不必再如此兴师动众的过来了…”
沈敏和张世庸并不反感周淙甩手不管的态度,他们巴不得临安府不要过多的介入,因此两人毫不介意的起身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