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的江宁府衙里可不清净,宽大的府衙大堂里这会子挤满了人,一边是被官差请来的萧夫人柳氏,另一边是杜家夫人裴氏,上边听审的是尹家二房娘子罗氏,当中跪着的是已经浑身打得稀烂的詹妈妈和吓得都成一团的荼儿,还有苦主萧容悦一脸病容在一旁,另外有各家的婆子婢女仆从不知其数,还有得了消息挤挤攘攘在门外看热闹的热心观众不知其数,把个府衙大堂生生吵成了集市一般的热闹。
江宁府司马黄友光听着外边的吵闹,头都要变成两个大了,苦笑着向上席坐着吃茶的年轻郎君道:“程将军见笑了,您刚到江宁府就碰到这样的事,还想请将军去别庄赏月品茶,这,这……实在是失礼。”
那位程将军年纪不过二十岁出头,听他如此说微微露了些笑容,向黄友光欠了欠身:“黄司马太过客气,瑜仓促拜访才是失礼,今日是仲秋,扰了司马与家人节庆。”
黄友光无奈摇头:“哪里有什么节庆,这不是事情找上门来了,偏偏还牵涉到尹家。”
“尹家?是尹舍人府上?”程瑜疑惑,这里是江宁府,尹府怎么会与这边有关系。
黄友光笑道:“是尹舍人同族,这位尹家郎主是尹舍人的从弟。”
“偏偏这事很是稀奇麻烦,与江宁府别的两家也有牵扯,还都是内院里的事,堂上坐着的都是女眷,江宁县衙不敢接,送到我这里来了,闹得这府衙里成了个戏台子。”
他叹气摇头,又陪着笑与程瑜道:“将军要的那几个卷宗怕是要等一等才能使了人去寻了,还得先断了这个案才好,尹家那边……这小官难为,还望将军见谅。”
程瑜微微一笑:“无妨,我在这里等着。”
黄友光这才起身出来,脸上的笑容却是消失无踪,更多了几分凝重。
长史朱大盛见他脸色不好,凑近前来:“府君,这位程将军……是东宫的意思?”
黄友光看了看左右,重重叹了口气:“他是奉诏整理东南军务,要查看历年倭寇袭民的卷宗,可是折冲府常都尉告病多时,我替他领着府兵的事,少不得要被连累进去,真是有苦难言。”
朱大盛也皱眉:“兵部不是燕王打理,历来都是求个稳字,怎么会突然有了动静?”
黄友光摇摇头:“我们远隔长安千里,只怕是不知道局势如何了,只是看前一次常二郎过来,还有眼下这一位,怕也不难想到了,东宫与禹王怕都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朱大盛默然一会,才低低声道:“牝鸡施晨,终违天道人伦,无论哪位都是李氏正统。”
“这话烂在肚子里!”黄友光皱眉看向屏风外的大堂,“你我皆是蝼蚁,还是惜命的好。”
后堂坐着的程瑜慢慢吃着茶,虽然小厮殷勤送了糕点鲜果上来,但奔波几日,又枯坐许久终究是有些乏了,他索性起身来散了散,听着前面大堂里有人哭闹,一时也有些好奇,走近了站在屏风后看过去。
“……婢一时贪心,偷拿了娘子几样陪嫁典当了,盘下了这处宅院。”这几日在府衙的牢房里詹妈妈吃尽了苦头,一把老骨头被折磨得死去活来,这也是尹家特别关照的,她现在半点不敢遮掩,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干净。
只可惜堂上的罗氏不这么认为,她可是看了府衙里陶詹氏拿出来的房契与切结书,上面写的是萧柳氏的名讳,若没有萧柳氏给这么个婆子撑腰,区区一个奴户如何敢买卖宅院,诈骗到尹家头上来。
黄司马自然也是这样问的,那边萧柳氏已经一脸冤枉地开了口:“……这桩事我一概不知,更不曾让她去偷拿悦娘的陪嫁,哪里想到这么个老刁奴敢动了这样的心思,若是我早知道更是不可能容她了!”
“悦娘是我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哪里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哭诉,一副难过到要昏厥过去的样子。
黄司马看着唱作俱佳的小柳氏,皱眉:“那人参又是怎么回事?方才请郎中瞧过了,你送去的人参里浸了乌头药汁。”
小柳氏眼泪止不住:“这更是没有的事,那是我萧家的娘子,我怎么可能害她,是郎主和我看她病了这些日子不见好,心疼她才送了些药材过去,绝无半点别的心思。”
她掏了手绢抹着泪:“说不得是别人动了手脚,可怜悦娘她才刚过门不到数月,就遇到这些事,我这心里……”
她这话原本是推脱的话,却正巧戳中了裴氏的心虚,她登时急了,高声道:“谁还能动得了手脚,那人参是你送来的,她陪嫁的人是你挑的,旁人谁插得进手去。”
她一句说完还未消气,咬牙瞪着小柳氏,心里暗恨小柳氏这会子想把事推到自己身上来,想也不要想!
小柳氏却是惊得瞪大眼看着裴氏,连难过的表情都忘了维持,这是疯了吗?她两如今是一个船上的蚂蚱,怎么反倒跳起来先咬上了?
她回过神来,也不含糊:“那终究是杜府,府里规矩大,说不得谁就惦记着悦娘的陪嫁,就此动了杀心也是有的。”
裴氏气了个倒仰,就知道小柳氏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这样想把她拉下水!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跪在地上哀哀呼痛的詹妈妈和荼儿又开始喊冤枉,罗氏带来的婆子不由分说跳出来跟她争辩,
程瑜站在屏风后听了片刻也就知道了大概,不由地皱眉,这倒是少有耳闻的稀罕事,婆家与娘家联手谋害新妇,不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