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雨多且连绵,安稳了三年的渭河一朝泛滥,值青麦抽穗时节,尽数被洪水淹毁,颗粒未饱至粒米无收。
连议了两日险情,逾委以巡守之职前往督查;怎奈国库空虚并无赈济灾银,无人请命前往。
秦相国卧病于榻,忧心国事。
“皇上,微臣愿往。”
楚璃登基后,启用亲信本已孤立了秦相国,他的相国之位早已形同虚设,以至于秦相国称病不上朝已有数日。
户部尚书楼贺忙阻止,“相国病弱,经不起沿途疫情,恐有危难,还是回府中静养才好。”
接连有几人驳回秦相国的请命。
楚璃却准了,“秦相国,如今东楚空虚,请相国大人尽力施为。”
秦相国心中哀叹:边境有战未平,朝中两换天子;如今国之天灾,却不思裨补阙漏,只一味奉承,东楚存亡如何不危?
“老臣领命。”
楚璃心中烦闷,退了朝径直往昭阳殿中来。
慕轻烟并未给他好脸色,他来了两回皆见她睡在床上不来亲近。他只当她害羞也不太勉强,只是略坐上一坐就走了。
大相国寺。
还是东北角的那间残陋的偏院内,身着暗红色锦袍的年轻男子盘膝坐于供桌前,双目紧闭,神态闲适,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极年迈的半癫老僧,喷着酒气打着呼噜睡在地上。
忽然院中有丝异样的风吹过,老僧翻了个身继续呼噜,嘴里呓语着,“来了?”
破败的木门当真被风吹开,一道黑影刮了进来。
“又给他酒喝?”来人好笑的看着卧于地上的癫僧,一矮身,在锦袍男子身侧坐下。
暗红色锦袍的男子正是东方风珏,在慕轻寒留书离去后,只身回了临川。
“端王爷爷平生只有此一种钟爱,怎奈受制于戒律,今效仿西方弥勒僧也未尝不可。”东方风珏淡淡的笑着,目中尽是忧愁。
慕轻寒收起顽笑之语。
“大军半月即归,楚璃羽翼未丰,早做打算。”
东方风珏似未曾听见,低头沉思了半晌,终究没忍住心中的牵念,“她可还好吗?”
慕轻寒知他之意,轻点了点头,片刻才启语,“虽九死一生,终究命还在;昏迷未醒已有数月,却不知还醒不醒得来!”
唇边那点笑甚是苦涩,庆幸中又带着极大的担忧。
“是我、是东楚的江山害了她!”东方风珏心思沉重,“如今外敌虽平,然内忧仍在,我虽无心帝位却再也放不开她拿命换来的天下。”
两两无言。
须臾间,东方风珏幽幽叹息:“但愿从此江山如画,纵她半世逍遥天下。”
慕轻寒眸中锋芒尽敛,温柔宠溺低喃,“不止她一个,还多了两只小的。”抬头对上东方风珏的眼睛,“虽不足月,却还算健康。”
东方风珏有片刻的怔愣,随即便领会过来,“好,好好!”笑得情真意切,“有了牵绊她才不会放弃,真是再好不过!”
“祸害遗千年。”两人身后一声呓语,惹得两人都笑了。
八月十五中秋夜,东方风珏以东楚太子虎符为令,亲率五十万大军逼宫;璃王党羽尽数被俘,只有楚璃及安玉卿带着些亲信匆忙外逃。另有一些机警之人,亦早早闻风而走。
当夜,钟山别院。
守卫接到璃王命令,要将别院中所囚众人尽数斩杀。当守卫破门而入时,围得水泄不通的别院中半个人影也不见了。
别院中不见半点强入的痕迹,人却不翼而飞。
随后向天祺带人包围了别院,将所有人一个不落生擒,命人将别院拆成废墟,不复存在。
永寿宫。
皇太后独坐,怔怔发着愣。
有嬷嬷轻手轻脚的进来,“娘娘,人来了。”
皇太后猛的站起来,“唉哟!”一声又坐回秀凳之上,一手扶着腰不停的揉捏。
“娘娘,闪到腰了?”嬷嬷立时上前扶住,“慢慢的站起来活动一下,哟,您快别急呀!”嬷嬷吓得大呼小叫。
“小声些,不是什么大事,快出去瞧瞧。”皇太后一手扶了嬷嬷急急的往外就走。
东方风珏进了永寿宫的大门,心底已是一片柔软。看着皇太后迎了出来,忙上前扶住她,“何必接出来,该来的总是会来。”
皇太后已是泪流满面,哽咽着,“珏儿呀,珏儿真的是你吗?”一把扯住东方风珏的手臂,险些哭晕了过去。
东方风珏屈膝跪倒,“姨母,是楚珏回来得迟了!”
“不迟,不迟。”皇太后哭得已是站不稳了,两个嬷嬷在旁扶着,“这二十多年来,姨母每日心中都会想到你,却从来不知你还活着。”
东方风珏亲自将皇太后扶住,半搂着进了内室。以帕子给她试了泪,“姨母保重,从此珏儿不会再离开了。”
皇太后心中有万语千言,只此时半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尽然,只顾着抱住东方风珏不松手,似是怕一松开他就如梦一般散了。
“那年你才刚出生,只有这么……就这么大……”皇太后拿手比划着哽咽道:“我在姐姐的宫中整整守了两日,你才降生;姐姐拼了命也要保下你,可就在你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她却永远的闭上了眼睛……”皇太后用帕子不停的拭泪,“我那时只顾着哭,转眼的空儿你就断气了……”
皇太后紧紧的抓着楚珏的手,不错眼珠的看着他,“你的这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