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芝莱闻言眉头微蹙,荥江她不是没渡过,按趟收钱不按人收钱,一趟五文。
罢了,她自顾自地摇摇头,还是数出十枚铜板,交到葛岚手上。
葛岚将十枚铜板一把握住,又交到那老艄公手上。老艄公一脚在岸上、一脚跨在船里的,接过钱,即将那船里的脚往回一收,小船随之紧紧地靠到岸上。
葛岚纵身一跃跳到船上,忙回过身,伸出双手搀住戚芝莱不拄拐的一条手臂。
只见戚芝莱拐杖一撑,好腿及半边身子便翻进船里,接着将拐棍拿进来、伤腿顺进来。
葛岚看在眼里,手还搀着她的右臂没有松开,只觉得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像是个才瘸了个把月的瘸子能做出来的。
的确,戚芝莱的适应能力惊人,她自己都快忘记自己是个拄拐的瘸子了,只将那拐杖如臂使指。
不过她腿上的伤口这几天都不再痒了,想必该长好的都已经长好,再有个十天半月,这悬了有近四十日的腿便能落地了吧。
思及此处,戚芝莱竟舍不得手中这拐来,想来葛岚和老船工在上面耗费恁多心血,再有不久自己便用不上了。
船上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三人多少是被这拐杖维持着,维持着一点事做、一点天聊,一点笑、一点寄托。
等回了寸崖,便把这拐杖好生收起来吧,总不能扔了。
老艄公一下一下、慢悠悠地撑着船,嘴里唱着洪亮的调子。
江上视野开阔,戚芝莱坐在船头,却不远眺。
那一支拐杖横在她膝上,如何看都觉得美好,美好啊,那在船上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用做,像是休假一样的日子。
……
荥江口的江面太阔,横渡便花了两人小半个时辰。到另一边时,天色都快要暗下来。
“老师傅,你知道往北的官道怎么走?”
两人既上了岸,艄公撑船要走,葛岚忽叫住他,
老艄公挠挠脸颊,道:“往北出了市镇就是。”
“多谢老师傅了。”葛岚谢道。
此时艄公已调转了船头,背对着两人草草摆手。
“走吧。”戚芝莱也已转过身,回头向葛岚招呼道。
一只白鹭从树上窜出,飞停到老艄公的船头。
江边,葛岚“嗯”一声,随即跟上戚芝莱,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北岸的市镇,往官道上去。
荥口的市镇很大,北岸比南岸小,但也很大。
因为北岸多沙洲、多水道,其市镇的道路也并非平直,而是弯弯绕绕、纵横歪斜。两人在其中绕来绕去,求人问人,误打误撞才终于望见那北边的城门。
等他们终于从市镇出来时,天上的太阳已经快要下山,山高,太阳便下得早,海上没有山,太阳是下最晚的。
在陆上,太阳虽藏到山后看不见了,天却还没黑。
赶上这会儿,城外还有最后一辆马车没走,光着膀子的马夫正给马套上辔头。
两人赶忙奔去那车前,一撩车帘,车内已然坐了一老一小两个人。
这是一对省亲归去的母子,葛岚一番口舌、戚芝莱三言两语定音,有银两、有刀子,车里的一对母子便答应二人同行。
赶着最后一丝光在山后也消弭,马车背城而去、北上绝尘。
再有十多日,九寸崖。
这一行,从龙桥到番东、从番东到常兴港、从常兴港到荥口,这一行,终于要到它的终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