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遍县城也寻到哪家有马买,这驴儿是磨坊家推磨的,主人家心好,只拿了一半银两。”远远望见国师,裁冰牵着驴子一路小跑,到跟前忙解释道。
我给你的银两买一匹好马都还有富余,那磨坊家的也真是心好。
庄左一时语塞,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到要拜托个牙都没换完的小姑娘。从变了荣实的外貌开始,他就对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没个准数。
他从裁冰手里接过牵驴的绳子,被逼就范地翻身骑上去,居高临下地问她道:“也算你帮了忙,说吧,有什么事?”
裁冰仰起头,刚才的笑意突然没了,稚嫩的嗓音带着哭腔恳求道——
“救救我哥,救救镇子。”
……
……
狼烟渺渺的古战场,一卷残阳如血。中箭的马儿嘶叫着,歪歪斜斜地冲撞几程,轰然倒下。遍地长枪短剑,带甲的战士溺毙在血水里。日落处,小丘上插着断戟,戟尖上挂个空头盔。许久,小丘动起来,尘土剥下,那是个足有一丈高的魁梧战士。
战场的边缘,一胖一瘦两个少年在死人身上扒出点干粮,忙不迭塞进嘴里。
瘦的名叫陈翦雪,小时候叫陈二白,因为他排行老二、又很白;胖的大名王灌生,因为是灌月生的,但凡认识他的都爱叫他王轮儿,因为他圆圆滚滚、就跟个轮子似的。
不知道多少日之前,他们睁开眼,来到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在这里,日落之后不一定是夜晚、日中可能与午夜相连,也许这就是死后的世界,也许这就是阴间,他们无从求证、毕竟也没人经历过。
但他们确实记得自己被那侧骑白马的女修罗一刀毙命,死后来到的世界可不就是阴间吗?可怎么明明死了还要为求生犯愁?陈翦雪啃一口已经硬成石头的馍馍,为这想法附上自嘲的一笑。
这肚子的确还会饿,饿得难受、饿得生不如死——死了还能说生不如死吗?这种蹩脚的自嘲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咱们要不要试试不吃东西,看能不能饿死。”一旁,王轮儿抹抹嘴边的饼屑,提议道。
“要不我现在就把你捅你一刀试试?”陈翦雪从死人堆里扒出截断枪头,虚张声势地猛一下刺到王轮儿项前停住,后者受惊地向后瘫坐去。
这到底是哪儿?陈翦雪将断枪头收回来,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着。他只觉着这世界不对劲,可一点儿也不认为自己的身子有任何改变——该饿饿,该痛痛,若是挨那枪尖一下,想必也非死即伤吧。
那么现在该做打算的就是如何回到原本的世界,就算是真死了,也得找到托生的路口吧。
“喂,”这时候,王轮儿突然凑近来,拢拢他的肩膀,“你看那人在干什么?”
陈翦雪顺着王轮儿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日落处的壮士正将敌人的盾牌收集起,一边取下他们的头盔、解开发髻,割下一把又一把头发。日沉之时,壮士在那端一擦火石,火焰直袭向另一端望不见头的方位。
一呼一吸之间,火焰的长龙腾空而起,横亘战场。壮士高举起雪亮的大刀,几开几合,与火龙缠斗着。
一角、一须……一须、又一角。
火龙且战且颓,壮士却且战且勇。一轮满月升起又落下,与壮士的雪花大刀是天地间的两抹银白。终于,翌日的晓光从东方天际破出,那背光的人影好似齐天高。
只听得一声断喝,大刀斩下,龙头落地,龙身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