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头本名叫宋玉峰,本是眉州彭山县人,家里世代为农,但好在祖辈都勤勉,到了宋玉峰这辈竟成了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富户,幼时还读过几日书,宋玉峰成年后取了同村青梅竹马的秀丽姑娘,没过几年便弄璋添女,枕边有人,膝下儿女两全,日子好不快活,可灾祸不久确找上他家。
淳化元年,彭山县新任了一位押司,据说是州里通判的外甥,到彭山县后作威作福,知县也奈他不何。宋玉峰家世代淳朴,自更是不敢沾惹,听闻那押司尤为好色,便早早把大门紧锁,让内人不可轻易外出。
可无奈村子里有那闲汉素来妒忌宋玉峰家产,就攀结上那押司,常来为难宋家,宋玉峰本不欲生事且就忍气支应着,谁料那押司愈发猖狂无礼,不仅嘴上调戏,竟还对他内人动起手来。宋玉峰虽然质朴,但也不是怯懦之人,便抬手打了押司,那押司恫吓几句,就走了。自此之后宋玉峰每日紧锁家门,轻易绝不外出,过了一旬,也没见那押司来报复,想是他理亏,不敢太过明火执仗,遂稍稍放心。不日,宋玉峰正在家里用饭,邻居忽然来叩门,说宋玉峰的娘在县城街上摔断了退,让他赶紧去看看。宋玉峰心想老娘确实早出未归,自己方才还在纳闷,便赶忙放下碗关上门跟着邻居进城了。
宋玉峰进城后药铺医馆找了一圈也不见老娘踪影,兀自心急,却见老娘在食店与人吃酒,不见腿有伤,连忙上前询问,老娘说是在街上遇到了周小庆的娘,非要拉着请她吃酒,是以没回家用饭,不曾摔断了腿。宋玉峰骇然失色,心说周小庆那厮正是勾结押司之人,家里怕是要出事,疾奔回去,却见家中房门已大开,屋内凄呼不止。冲进屋去,只见妻子被那狗押司压在身下痛哭欲绝,两个不过垂髫的孩子被周小庆拽在一旁捶打着,宋玉峰目呲欲裂,扑上去揪住押司一阵扭打,正欲掐死那厮,周小庆却引了一队衙役进来将他拿住。
后面的故事,便是话本中常讲的了。那押司反诬宋玉峰欲谋害于他,宋玉峰被捕,不日便被判徒刑,家中内人羞愤上吊而死,老娘哭瞎了双目。县衙一衙役素与押司积怨,又怜惜宋玉峰,于是找机会佯装被他袭击,偷偷放了他走。宋玉峰回家见况悲愤欲绝,遂去周小庆家结果了他,又潜进县城寻机刺杀押司,事毕逃离至此地,落魄成一乞丐。
“故而我最恨官府之人,若非他们枉法徇私,纵容孽端,我家怎会落得个家毁人亡。”宋玉峰恨声道。
宋玉峰又对王然道:“那日我听闻你了赏钱,见你憨痴年幼,怕你被别人哄骗了钱,就想夺过来,日后自然也会照应你,不会让你挨饥,不料确是我多虑了。”宋玉峰洒然轻笑。
四人坐在滩石上休息着,一时无语。
山谷寂寂,只闻溪水潺潺。
忽的听见谷外有人声呼喊,四人俱是一惊。细听下来原是李二在喊道:“宋老大,衙役都已撤走,快引他们出来吧。”
宋玉峰喜道:“我们出去吧。”
王然心思一动,忙制止道:“你交代过李二为我们打探?往日带他来过此地么?”
宋玉峰这才想起来,急道:“不好,定是李二方才偷偷跟在我们身后,然后回去引衙役过来了。衙役之前来庙里搜捕时说知县悬赏万钱缉拿你们,方才他想去报官,被我制止,定是犹不死心,这狗才!”
“此地可有退路?”李顺忙问。
宋玉峰想了想道:“沿着溪水往下游走百步,左手边有一窄峡,穿出去即可。但那窄峡外靠着刚刚的密林,若追兵少还好,此时外面人恐甚多,极易被发现。”
四人忧心如焚,宋玉峰忽然咬了咬牙道:“我去引开他们。”
王然和李顺齐声道:“不可,太过凶险。”
宋玉峰洒然一笑:“无妨,他们目标不在我,轻易不会拿我如何。这片山谷我十分熟稔,带他们左右迂回一番,轻易便可甩开。”语罢就转身出谷了。
王然与李顺忧心忡忡却也束手无策,只得对宋玉峰的背影道声保重,然后向下游走去。
宋玉峰翻出峡谷跑入林中,刚刚找到在不停呼喊的李二,蓦的周围窜出影影绰绰,将他围住。宋玉峰丝毫不惧,对正欲擒下他的衙役说道:“他们已被我引入死路,困在谷中脱身不得,我可带各位官爷前去捉捕。”
众衙役面面相觑,忽的一个黑衣健卒走上前问道:“为何现在出卖他们?”
“我在庙里见着他们就想去报官,但怕打草惊蛇,被他们逃了。是以故意引他们来此地,我把他们带入死路后趁其不备跑了出来,这就引官爷们前去。”宋玉峰朝黑衣健卒作一揖,面色贪婪谄媚。
李二靠过来喜道:“是也是也,我们可引官爷们前去。”
黑衣健卒冷笑道:“带路,事成少不了你们赏钱。”
宋玉峰却不动身,顿了顿狠声道:“我不想与人分赏。”李二喜不自禁的脸倏的僵住。
那黑衣健卒一愣,接着面露不屑冷笑,瞥了李二一眼,然后朝宋玉峰道:“好,够狠。”掏出双钩枪,忽的捅进李二前胸,接着道:“带路吧。”轻轻拔枪,将摇摇欲堕的李二拨倒在地。
宋玉峰心中骇然,他本欲让那黑衣健卒将李二赶走,待会他也方便脱身,不料那人如此狠辣,竟直接结果了李二性命,端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无情之辈。
宋玉峰面上不敢发作,怜悯的瞥了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