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悕雪,面露窘态。
容倾也没想到他会这样直径讨要,而且咄咄逼人,这并不是他希望的,也明白了这人不愿成人之美,既然如此,多待下去便是自讨没趣,连忙跟上悕雪的步子。
但此刻,悕雪却停住了脚。
她真的很窝火啊!
想当年,在宫中衣食不缺,珥簪有余。而今天,只是多看了几眼这玉簪,便就要受到这纨绔少爷的嘲讽,不是谁都生而富裕,也不是谁都家道从容,也不知这人哪里来的底气,真是……气死她了。
悕雪攥紧拳头,转身就看见那人嘴角邪魅的笑,而后临危不惧,直接对上了那双雅痞的眼睛。
“这位公子,你我同嗜一美玉本是好事,我钟意此玉簪,乃是因为白玉温润而君子又如玉,我虽少钱财,但玉簪之于我,终是白玉。”
悕雪对那支白玉簪,毫不避讳地显出倾心的神色,但瞥眼见到旁边那贯铜钱时,神情立刻暗淡下去,其中还掺杂的些许厌恶之色,又接着说道:
“但于公子而言,此玉簪就便等同于这贯铜钱,清洁白玉不曾与铜腥的阿堵物同流,且公子欲沽簪而非玉,那便请速速买下了这支簪子。”
悕雪顿了顿,莞尔一笑,言道:
“不过这簪子无翠绝珠,可能难替公子赢美人一笑,博一曲濮上之音。”
说完,就立刻转身而去。
俏公子那翘起的嘴角僵在那儿,眼眸微垂,哑然失笑。
周身的姑娘们大多没听懂悕雪的话,正疑惑之际见俏公子笑了,便又引来一阵心悸。
商铺东家见俏公子面露难色,一下子泄了气,不过也就那一晃神,在看那俏公子时,又是一副高贵从容的面色,留下铜钱,直接拿走了玉簪,潇洒地走出了铺子。
……
大街上,容倾匆匆跟上了悕雪,看着悕雪那气鼓鼓的小脸充满歉意。
“熙姐姐,对不起,是我莽撞了。”
悕雪摆摆手,“跟你没关系,早就听说世家子弟整日游手好闲,骄奢淫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悕雪见容倾不说话,看着他为难的样子,爽快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到:
“也是托我们容倾的福,公子我也为我们这样的小平民挣了口气,他嘲笑我没钱,我就讽刺他庸俗。我追求君子如玉,他只会流连于花街柳巷。放心,他脸色一定难看极了,哈哈。”
刚刚悕雪扭头就走,没敢回头去瞧那俏公子的脸色,但觉得论谁听了那番话定不好受,更何况是在那么多倾慕他的姑娘面前,那公子虽生得俊朗,但那狼狈的神情应当不分容貌,想着想着就更加得意了,不禁觉得自己卓尔不群,想扭头想跟容倾讨个夸赞。
可没想到这一扭头,余光就刚好再一次迎上了刚从铺子里走出来的俏公子,那目光淡然自得,似乎毫不在意刚才的是是非非。
悕雪的得意瞬间烟消云散,心情也同时跌落谷底,眯着眼,轻蔑地注视着他。
想不到这俏公子竟然跟个没事的人一样,估计就是钱多得花不完,随手散去也毫不介意,真是。
悕雪有些愤愤不平,想着因为之前大意丢了人,但自己也漂漂亮亮地扳回一局,那人最终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便自然是洋洋得意,直接朝他做了个怪脸,以泄心头之愤。
其实,俏公子也非刻意再遇上她。
他也并非执意要买下那支玉簪,那玉的确好看,但并非逸品。只是,对上悕雪身边那非善意的薄墨色眸子,他竟然一时失了礼节,没忍住直接挑起了话,后来虽有成人之美的打算,但想不到那小公子咄咄逼人,他一下子竟无力反驳。
原以为是个沉着冷静之人,居然最后还朝他吐舌头,怎么想都还是只个黄口小儿……嗯,那小身板,就是两个黄口小儿,稚气未脱吧,俏公子这样想。
俏公子抬头看着天空,通过日光好像看到了另一片天地。
“嗯……那个样子,有点像布林呢。”俏公子喃喃道。
布林是他在凛山勒得湖边遇见的森林猫,右前爪为牙白色,其余部分为均为黑色的玄猫。那并不是他的宠物,只是他经常一个人去湖边赏景,那只猫偶尔也在湖边的林荫出睡觉,“布林”也是自己自作主张唤它的名字,刚刚那个吐舌头的动作,让他想起布林睡午觉时,做到好梦时候的样子。
那样的午后,微风吹拂,白云、绿草、碧水,以及它玄色的毛发和可爱的粉色小舌头随风轻轻晃动,有时醒来,就用穿了只牙色“鞋履”的爪子挠挠脸,伴着布林轻轻的喵呜声……
想到这里,俏公子又轻轻叹了口气。
那种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况且,他也早已决定,这一生不会再被什么东西牵挂。
牵挂又如何,牵挂亦是辛苦的开始。
……
采莲节当天,卫铄自告奋勇帮悕雪梳妆,悕雪也没好意思拒绝,她不希望卫铄看出自己心里的紧张与忐忑,可是当卫铄让她闭眼时,她的眼皮就是不听话,跳得厉害。
但卫铄却一改常态,什么也没说。
其实卫铄并未打算为悕雪多修饰什么,想着她也不能完全以真容出现在采莲节上,便打算稍微替她修饰一番。
不过,没想到这小妮子男装这么多年,但梳回女子发髻时却也看着舒心顺意,仔细净了面之后,端详五官才会发掘这眉眼鼻唇是生的多么巧妙,如此相宜地呈现在这小脸之上,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