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看到息先生走过来的时候,身上果真还带着水汽,那头发丝都还润着,还是一身灰‘色’布衣,腰系金元宝,手上拿着金算盘,一路走一路响。
她敛了眉目就对息晚晚道,“八姑娘多虑了,阿九只一心为七郎祈福。”
息晚晚甚是满意地点点头,“听说是七嫂在祖父面前提及的,小八打从心里感谢七嫂哟,要知道,息先生这样的人,可是各个房庶出的姑娘都想抢着嫁呢。”
‘花’九听闻这话,心下有‘波’澜,然而她面上不显,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就不再多言。
许是知道对方不‘欲’和自己‘交’谈下去,息晚晚‘摸’‘摸’鼻尖,就‘露’出可爱的小尖牙,带着古灵‘精’怪的感觉。
‘花’九移开了视线,将目光调回场中正在作法的道士,心中却觉颇有恼意,她千思万想,千算万算,对息老太爷提起十二分的警惕,谁想,最后还是中了一招。
‘欲’将八姑娘许给息先生之事,息先生本就是少言寡语的人,自己是不会到处去说的,她也懒得管息府这么多的事,那便只有息老太爷而已,故意放出是她提及的这事,还点名道姓指的是八姑娘息晚晚。
这事,除了大房得利,其他房的人却全可能就恨上她了。
息先生,那般的人物,掌管息府里里外外所有的账目,上次更是还爆出段氏把柄,谁知道他手里还掌握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事,这样的人,牺牲一个庶出‘女’儿便能拉拢了,这般划算的买卖不管哪个房的人都是愿意干的。
但,偏偏这般的好事落到了大房的头上,大房大爷息烽本就掌管息府多年,惹人眼红,现在很可能会多个如此能干的‘女’婿,什么好处都被大房的人占了,下面的几房自然嫉妒。
且,他们又不敢当着息烽的面上有意见,自然便迁怒到‘花’九身上,这可谓是平白惹的一身‘骚’,还没半点好。
从微翘的‘唇’尖流泻出一点轻若落羽的叹息,‘花’九看着那身穿黄袍的道士像个杂耍般的上蹿下跳,她便觉得难怪息子霄要出外拜方外大家为师,从而常年在外不归家,这样的家族,过着也实在是疲累了些。
晚膳的时候,做完法事,收了道场,在息家这才几个时辰的功夫,息子霄这人存在的影子便烟消云散般,‘花’九如若不是跟着众人在主屋,她都会错以为息子霄这人就从来没存在过。
他的存在,原来痕迹如此清浅,连风都还未过,便已无踪。
这一顿饭,却是算作息子霄去世的结束休止符,‘花’九敛了眉目半垂头,坐在小辈那桌,她虽换下了丧服,但仍还穿着素白的衣裳,发髻上也还簪着白‘花’,她不言不语,十姑娘息芊芊不顾母亲端木氏的冷眼,硬是要挨着‘花’九坐,原本八姑娘也是想过来,奈何嫡庶有别,所有庶出的息家子弟那桌却是安在了外间,连主屋的正‘门’都进不的。
桌上的素食居多,味道也还不错,‘花’九只捡了自己面前的几个菜,偶尔才动一下筷子。
息家秉承食不言寝不语,整个主屋却是鸦雀无声,连碗碟碰撞的声音也没有,从这上面便是看出息府也是个规矩甚严礼仪颇多的家族。
饭毕,自有婢‘女’往来为居于高坐的老太爷泡上清茶,他右手边是息老太太,老到痴傻的婆子安静的坐那,也不动一下,眼眸浑浊不堪,如若不是偶尔会眨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就那么不会吸气了一样。
“明起,这屋里该做什么的人还是做什么去,只记着丧期内那几条规矩,别平白在外面丢了息府的脸面了去,息七那桑园我给了息七小媳‘妇’,以前是怎么管的以后还怎么‘弄’,七小媳‘妇’不会参与……”
息老太爷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其他人只管听着,有那么几个心不在焉的,暗地里找了隐蔽角落,息老太爷视线不及的地方,暗自垂头瞌睡起来。
这般家族聚首的场面,却是每十天便有一次,多数的时候,还是各房各过个的,只每日一早过来请安而已。
‘花’九也敛眉目,从明日起她就要闭‘门’不出为息七吃斋念佛祈福,能不参与到息家的事,她自然乐意,这么想着的时候,她便感觉到自己袖子被人一拉——
抬眸,便见息芊芊朝她努努嘴,她一惊,便听到上面的息老太爷喊了她第二声,“息七小媳‘妇’,息七小媳‘妇’……”
“是。”‘花’九赶紧应了声,心下惊醒过来,她这般想得入神的时候确是极少的,想来这几日守灵消耗太多‘精’力,身子竟比往日迟钝了些。
“我是问你,日后有何安排?”息老太爷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上一口,那眼皮松弛的眼眸便眯的更小了些。
“念佛,抄经,一心为七郎祈福。”‘花’九回答的半点不犹豫,她现在对息老太爷那是警惕一百二十分的戒心,这人实在太狐狸,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算计不过。
“你也有心了,是个好的,”老太爷抚着白须赞了一句,然后像想起什么眉头就皱了一下,“可是,府里并无佛堂可供你祈福,祖祠你也不合适进去。”
息老太爷这说的倒是大实话,谁家没事会预备佛堂之类的。
“孙媳,在菩禅院就可。”听闻这话,‘花’九心中一动,她刚进府时,‘春’夏秋冬四丫头便将这府的旮旮角角都识了个遍,就怕有事‘迷’了路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