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打着青瓦,噼噼啪啪,在廊下连成一条条疾速下坠的银线。
天上大于瓢泼,济州府的大街小巷空无一人。雨水顺势而下,四面八方的细流汇入檐下的沟渠,哗哗啦啦流淌不息。
“怎么也不该是这个进展吧?”
一身漆黑的道袍,茫然地站在城楼上,孟戌安还没回过神来。
按照大长老支的招,此时他应该正跟夜瑶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今夜虽然没有月色,或者夜瑶暂时不愿答应,也不该深更半夜带他穿成这样,跑来这里欣赏这些无人的巷弄呀!她这发髻、道袍怎么回事?活脱脱一个小道姑!
“走吧——”
夜瑶撑起雨伞,交到他手上,指向晦暗无边的雨幕。
这把漆黑的大伞,伞柄光滑坚韧,握在手中隐隐有一丝寒气。“这是……阴阳伞!”孟戌安忽觉有些不真实,上次一眨眼的功夫,这把伞就把他跟夜瑶带到冥界,一折腾就是几个月。
虽然他愿意跟夜瑶去任何地方,但这个当口……又有许多放不下的事情。
“是不是太赶了?”他问。
“咱们不是说好了,把冥王找来帮忙的嘛。”夜瑶冷的发抖,挎上他的胳膊,借着他的体温,“再不给她传信,就来不及了。”上下牙齿轻微地打架。
神仙讲究根骨,而非体魄,只要灵力足够高便是强者。眼下有些失礼,一直疏于锻炼的她,作为“凡人”,也是一个相当羸弱的凡人。
“灵域打不开,你说的神器也没找到。”孟戌安腾出手来揽住她的肩膀,“现在找冥王来,不会有麻烦吗?”这丫头瘦了许多,明日开始需要进补。
来到这里之前,他已经试过了,虽然将心法、口诀背的滚瓜烂熟,手势也摆弄的像模像样,却没能在团扇中找到隐藏的“灵域”。
“基础都没问题了,问题在你身上。”夜瑶把他扯到避风处,“其实也是我的问题。之前为了让你开心,我给团扇注入过仙灵。大约扇子认了那灵力,就算你是它的主人,也得用跟我一样的仙灵才能打开。不过没关系,七哥很快就会回来,我的内丹在他身上,只要他传一些仙灵给你,应该就没问题了。”
她这番解释,孟戌安听明白了大半。神仙、妖魔对他来说,分别还真不大。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哥哥,是亲生的哥哥吗?拿到需要的东西,他会带你走吗?”他揽着夜瑶的胳膊又加重了几分力气。
“你不是让我留下来,陪你过完余生吗?”夜瑶瞪大了眼睛,仿佛他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
孟戌安沉了口气,“是!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做我的王妃,永远不再离开……”
“我说——好!”夜瑶对上他的双眼。
“什么……意思?”孟戌安愣住了。
“还能是什么意思?”夜瑶反问道。忽然间脸色一垮,推了他一把,“你这么快就后悔了!”
“不!不后悔!”孟戌安赶忙说。
“走吧,走吧,早去早回!去的路那么远!”他努力掩饰住尴尬地神色。
她的意思是,答应了?
这么“草率”?!
“我们不去冥界。”夜瑶直摇头。
“那这是要去哪?”孟戌安更困惑了,要见冥王,不去幽冥,还能去哪?
“阻差办公。”夜瑶言简意赅回答道。
“什么?!”孟戌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夜瑶将他拉到檐下,指着无人的街巷说:“济州城是衮州首府,常住居民数万人。每一天,至少会有三五人死去。从现在开始,我要把它们的亡灵通通收来。三两个无所谓,从现在到七月二十,如果上百亡灵不得归位……冥王自然会来见我们。”
“鬼差会这么含糊?”孟戌安忽然想起无头的大汉。
“由不得他们不含糊!”
夜瑶指了指眼前空无一片,信心满满地说:“有你的剑灵在呢!它这么厉害,打几位鬼差毫不费力。”
“剑灵都来了,你的跟班为什么没来?”孟戌安有些困惑。
夜瑶无奈笑了笑,“刚才在她房外……召唤过,她没有出来。或许太累了,就让她好好睡吧。”完,扯着孟戌安走进雨中。
“你知道将死的人在哪吗?济州城说大不大,也有大大小小几十坊。”孟戌安的声音被雨声掩盖了大半。
夜瑶亲昵地倚着他,“不知道,阴阳伞会带我们去的。你知道吗?死在陛下梦境中的慕容道友,是凡间很有名的‘净者’。听道上的朋友们说,有的时候他为了‘功德’,甚至会从鬼差手中抢活。这把伞是他的法器,专门用来和幽冥打交道的。它能探到死亡的气息,提前带我们过去。”
……
大雨中,低矮的屋檐下。
茅草屋内,隐隐传来阵阵悲泣声。
“娘——,喝点水。”
“娘——”
“阿婆!”
“阿婆——”
“阿婆,别睡着!”
……
一男一女站在纸糊的窗外,望着房内的动静。
“就是这家了。”夜瑶低声说。
听着起起伏伏的哭声,孟戌安叹了口气,“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其中尤以生离死别为最。神仙妖魔的亲人死去了,也是这样的吗?”
“不——”
夜瑶轻声回道:“凡人是最虚度光阴的一族。神族、妖族、魔族,大多毕生都在苦修,哪怕高高在上的天族,也免不了为了神位修炼。遇到亲人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