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开拔声响庞大,单单入城时的脚步声就足比拟战鼓敲打了。
风息堡紧闭一年的城门此时门户大开,狭长的军队队伍如同一条匍匐长蛇,正缓缓进入城堡之内。
最前头的是一群跨坐马上,全副武装的骑士,他们络绎不绝地通过钢铁闸门下的城门洞,背部披着的披风上纹章各异,有马头、有铁拳、有水桶,还有交叉长斧。
但最显眼的却还是狼——冰原狼。
来自北方的军队在狼旗带领下入驻风息堡,而城外那围了一年时间的敌军此刻却灰溜溜地退军而去。
危机因此解除,随之而来的是一场盛大宴会,北方人的到来不仅解了城堡的围困,更是带来了一车又一车的轴重补给,全猪、芜菁、胡萝卜、阉鸡、奶酪、培根、咸肉干……
人太多了,最开始蓝礼被禁足在塔楼内不准出去乱跑,但当宴会开始时,他这位拜拉席恩家族的三少爷自然不可能缺席。
不过对此蓝礼并没有觉得荣幸什么的,他反而感觉宴会很吵闹。
或者说实在是太吵了。
风息堡庞大塔楼的一层大厅原本很空旷,足以容纳几百人,但现在却已经基本被占满。放眼望去,周围摆满了长桌与长凳,仆人们穿梭在密密麻麻的人群当中,食物络绎不绝地端上来。
一片人头涌动的大厅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浑身难受,而如果不堵住耳朵,那么周围连绵不绝传来的吹嘘、大笑、拍桌子、甚至吼叫的声音混在一起,简直可以把人逼疯。
北方人入城时穿盔配甲威风凛凛,但这会儿一个个却大吵大闹,作风豪放。似乎每个人都在与旁边人吹嘘自己在战争当中如何如何英勇,战绩多么多么丰盛。
蓝礼甚至见到一个膀大腰圆的大胡子正光着膀子捶桌哄堂大笑,而他大笑的原因是旁边有人声称自己在战场上踹碎了一个南方杂种的老二。
“他看起来好恐怖。”坐在旁边的瘦竹竿贝里在蓝礼旁边嘀咕,“哪像是个领主老爷?”
“从纹章上看,他应该是北境渥尔家族的族长。”蓝礼心不在焉地道:“或者应该叫做渥尔氏族,他们是北境山地氏族中的一支。”
“山地氏族是啥?”另一边的胖墩好奇地问。
蓝礼没理会他这个幼稚问题,目光始终若有若无的打量着距离那光膀大胡子不远处另一伙人。
此时蓝礼与小伙伴们坐在宴会首席下边一张长桌子处,而他所见的那桌人则在他左下角不远的地方,有三桌北方人的身影遮挡,但蓝礼仍旧能够从他们的脑袋空隙中见到目标。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瘦,又很矮的年轻人,与其他北方人不同,此时他仍旧穿着一身有些褪色的无袖青铜鳞甲,与同桌客人说话时也不见任何夸张的肢体动作,反而看起来非常安静。
充满喧嚣的宴会大厅当中本该遮蔽感官,但随着蓝礼盯紧,那位没一会就将目光看了过来,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注视。
不过当见到看自己的只是一个小孩后,那位消瘦的矮子就没有多在意了,远远朝他温和地笑了笑后,就转回了脑袋。
蓝礼反而站起身来,准备走上去就近观察。
可惜,他并没有发现宴会首席处此刻正有两人低声说些什么,然后朝他指指点点了几下。
于是男孩刚刚从狭隘的长凳空隙中迈出身子,那边就传来一句淡淡招呼声:“蓝礼,快来见过咱们的史塔克大人。”
他循声望去,兄长史坦尼斯正朝他点头示意。暗暗撇了撇嘴,蓝礼却也没有抗拒的走了过去。
此间主人尽管是端坐首席中央处的史坦尼斯,但他旁边那位黑褐头发的年轻人才是这场宴会的焦点。
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穿着用银线绣有冰原狼家徽的棕色羊毛上衣,腰板笔直,长脸上的五官并不出众,唯有那双灰色眼眸细看之下有些出彩,却又被其中充斥着的严肃所影响,让他看起来显得有些冷淡。
此时这位眉头皱着,似乎有什么忧虑在纠缠着他,但在蓝礼上前拜见后,他仍旧勉强露出了一抹笑容来。
“劳勃时长与我说他的小弟与他小时候长得特别像,现在看来,他还真没撒谎。”
“兄长也曾说艾德大人从不爱笑,但一笑起来就像冬天的大雪融化了一样,令人舒心呢。”男孩充满认真的话让当事人忍俊不禁,周围关注这边的北方人们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唯有坐在史塔克旁边的史坦尼斯与他身后站着的老学士没有笑。
前者性格一向如此,似乎从不知道开怀为何物,宴会期间一直板着张脸。后者则习惯了男孩的花言巧语,此时正无奈摇头。
不过这只是宴会中一个小插曲,稍作交谈后,蓝礼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下意识的将注意力再次看向那个在他看来非常奇特的矮个子。
可惜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那位的身影竟然已经见不到了。
“泽地人么……”脑海中闪过之前瞧见的徽章,蓝礼若有所思。
泽地人是居住在沼泽中的一类人,他们生活在颈泽,而颈泽是维斯特洛北方与南方的分水岭,或者说是整个北境的门户,那里遍布或明或暗的腐烂泥沼,非常难走。
但想要进入北境,只有走那片地方,或者干脆走水路。
他如此在意那个小个子的原因很简单,对方身上有香味。
那种似书香,却又有些焦糊的味道。
这种味道在骑兵入城的时候就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