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晕桥横跨湖面,通体翠绿如玉,桥面宽阔如大道,可驰马纵车,每逢佳节便有王孙公子呼鹰嗾犬,弓马相逐。桥东五里地,即为燕京禁宫,禁卫成列,过路皆严查,擅闯皇宫者打入天牢,七七四十九日后一律问斩。桥西即为燕京最繁华之路段,市井最盛,沿大路两边排开一连串商铺邸店,其中往来,非独燕京人氏,各色目兼而有之,泱泱大国万国来朝之气象,于此可见一斑。
沿一路商铺深入,便是脂粉伎艺之所,飞檐斗拱相接不绝,雕梁画栋满目皆是,茶楼相对,说书先生搜集天下各地诡谲演义,兼以琴艺书画,演绎古今名事,虽为文坛不齿,却为百姓喜爱。
此时街角一家小酒馆内,少年少女对着坐在一张桌子上。少女一身鹅黄色的裙子,满头青丝用一支碧玉簪子卡住,簪子上垂下来几根晶穗。
“好看吗好看吗?”她得意地摇晃着脑袋问桌对面的少年。
喧嚣的店内,少年只是静静地坐着,左手无意识地抚摸腰间的长刀。听到少女的问话,他愣了一下,然后认真地看了看,“不算好看,显得你......头大。”
“熊澜你会不会说话啊!”少女娇嗔起来,她在桌子底下踢了少年小腿一脚,“阿钺在的话肯定要说好看了。这个好贵呢,我用了一个月的例份买的!扫兴鬼!”
她皱起精致小巧的鼻子,冲着少年做了个鬼脸。
熊澜挑了挑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睛看向别处,“阿钺没和你说过他什么时候到么?”
“他?估计还没睡醒呢吧,天天像头懒猪似的。”少女无聊地玩弄着桌子上的茶壶碗筷,一会将它们叠在一起拼成一个四不像却非要说那是小狗,一会儿又拿起小杯子在手中抛来抛去,看得柜台后面的小二一脸担忧。
外面熙熙攘攘的行人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然后又沉寂了下去,只有隐约几人声音细微急促,像是在咒骂着什么。
没等酒馆里的人反应过来,小楼就像一个饥饿的孩子闻到饭菜的香味,一个箭步,以与年龄不符的敏捷向着门口挤了过去,熊澜没能拦住她,只好抓起长刀跟上。
门外路上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人围成一个大圈,人们相互议论着,时不时用愤恨夹杂畏惧的眼神注视圈子中央。
一个短衣打扮的人躺在地上,好像昏迷了过去,手脚皆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翻折。
一架马车停在前面,马匹不安地打着响鼻,蹄子烦躁地敲打地面。马车一个轮子歪斜着。一个人掀开马车的帘子,露出头上密密麻麻的辫子。
“蛮子......蛮子撞人啦!”围观的人仿佛被点燃的火药,轰的一下咋呼起来。北荒那群茹毛饮血的蛮子野人竟然在燕京大路上撞了人,几个市井里的游侠儿已经撸起袖子破口大骂。
熊澜看见马车上下来的人,瞳孔一缩,却听见小楼“咦”了一声,“这个人是......北荒......赤契铁?”
游侠儿围了上去,赤契铁举起了双手表示自己无害,又指着地上的人道:“各位,不是我故意伤人,这人突然从角落里窜了出来,谁知道事情这么突然......”
“进了燕京也压抑不了你们身上的兽性!我们兄弟就是不能让你这种蛮子为祸燕京!”游侠大义凛然地喝道。
两个游侠对视了一眼,双手各一抖,一张大网就出现在了两人之间,网上挂着密密麻麻的铁钩,这是山间猎人捕兽的工具,没想到被拿来对付人。
“各位,桥对面就是禁宫,我等刚刚从宫中出来,还请诸位......”他没来得及说完就身子一矮,避过兜头砸下的大网,网上锯齿牢牢嵌进马车顶棚,那两人猛地使劲,一整片顶棚被粗暴地扯下,像一把巨扇似的在空中飞舞盘旋。
马车被毁,众人视线第一时间就被马车厢内吸引。一名黑衣男子静静端坐在其中,好像刚刚从冥思中清醒,他缓慢睁开眼睛,熊澜突然觉得眼前一阵刺痛,手上天下云似乎在刀鞘里颤抖着龙吟。
男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欣喜,转而恢复寂静。
赤契铁见状对着游侠儿冷声道:“二话不说就动手,这便是燕京的待客之道吗?”他双手用力捏成了拳,身子微躬,摆出了一副战斗的姿态。
“不必了,收手吧。”马车里的男人轻声说。
健硕的北荒使节好像对这人十分忌惮,闻言只是狠狠地瞪了游侠儿几眼,便收手没再做声。
男人从车厢里起身,一步步迈向他们,他身上带着一种冰冷宁静的气息,走过马匹时,原本因马车被破坏而惊吓的马匹停下了暴躁的动作,马头轻轻摆了两下,温驯了下来。
他走到地上那个人身旁,温和一笑:“我已经现身了,你也可以起来了吧。”
两个动手的游侠儿神情略显慌张:“你在说些什么?是你撞上了我兄弟,你又在这里说这些胡话?你看那手脚,一个汉子就这样拿不起刀剑了!”
“哦?兄弟?。可是你刚才好像还不认识他吧?”男人语气还是柔柔的,“他一身农夫打扮,又拿什么刀剑呢?”
话音刚落,地上生死不知的人全身一阵“喀啦喀啦”关节爆鸣声,手脚瞬间恢复原状,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手中紧攥着一把黝黑的短刃。
刀锋直奔那个男人而去,目标,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