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是大秦对父亲的昵称,可见宣平帝的一颗爱女之心。
父女重逢,李妍亦是泣不成声,哭道:“阿耶阿娘养育女儿多年,是女儿不孝,让二老『操』心。”
“好了好了,夭夭胡『乱』就算了,你一个君王,成什么样子了,一点体统都没有。”谢皇后转身不再去看他们父女情深的样子,厉声斥道,两旁的宫女纷纷跪了一地,当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一行人簇拥着主子进了未央宫。宫门缓缓合上,落了锁。
大秦的启元公主,病愈了。
晚风徐徐,在这春天的夜晚,还是带着丝丝凉意。李妍站在久违的昭阳殿宫门前,那里修长的竹林,长满了两侧的宫道。一晃经年,她有些认不出来这个地方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了,所以当夕颜回禀太子殿下来了的时候,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夭夭……”
“大哥,昭阳殿里的竹子都这般大了。”李妍回过神,有些伤感。
“是啊,岁月真真是不饶人,夭夭也长大了。”李峮笑的有些感慨,一转眼当年小小的孩子如今都将许嫁了,他用自己的韶华时光见证了一代佳人的成长,“我的小夭夭,当年和这竹子一样,就那么一点点大,缠着我和四弟硬要种上一大片竹子,说是夏日里好乘凉。”
李妍一下子就笑了,她自然是想起来自己种竹子的初衷,可不是什么高洁的情『操』作祟。那个时候她见长兄居所处成片竹林,夏日里甚是清凉,于是不依不饶的要李峮帮她在园子里植上。那时候她见什么都稀罕,但凡自己喜欢的,昭阳殿都有。不过,宫里面,天子惯着她,连睿王为长兄也是对她话言听计从,只是那时候她还小,见兄长白天不曾松嘴,夜里和着周王李岫,自以为无人知晓,高高兴兴的把皇长兄的竹子全部移栽到自己宫里。
她微微扯着嘴角,『露』出淡淡的轻笑,“这么多年了,昭阳殿的夏日是比往年凉爽了不少,可见当初我是做对的。”她缓步与李峮并排走着,曲径幽深,凤尾潇潇,“几年前,四哥赏了我许多葡萄的种子,这可是西域那边带来的,我将它全种下去,多年未见它们结果,如也见不到了。”
“夭夭,对不起。”李峮心情沉重,想要咳嗽的时候,却硬生生的忍下来,那边架上星星零零的花苞,可四弟在世的时候,却从没有见过。那时候若非夭夭,怕被诛杀的就是他了。都是骨肉,她选择了自己的同胞兄长,放弃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心中的痛,只怕不会比他少。
李妍快步朝葡萄架走去,弯腰细细的看着,果然有着小小的花苞,她轻轻的逗弄,低着头道:“夏日里结果的时候,大哥可是要一起来品尝,都说葡萄美酒夜光杯,得空了你可是要陪我一起酿酒,埋在葡萄架下,来年夏日里,父亲母亲,咱们一起尝尝我的手艺。”
李峮看着那单薄的身子弯腰细细抚过花苞,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她披上,“你呀,哪点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总是我们把你惯坏了。”
身上一暖,李妍想也不用想知道身上多了外披,直起身子,转身踮脚把披风给李峮披上,“几步路,室内就暖和了,大哥的身子要紧。”
顿了顿,凝眉,“方才哥哥倒是嫌弃我不够大家闺秀,我这般模样还不是你们惯的,可这京城谁人敢在我面前说我不是?诚然是事实,若我还不够称得上大家闺秀,这京里也就没有所谓的世家千金,名门淑女了。”
她说的理直气壮,眉间有着隐隐不去的骄傲。月光,夜风,暗香,渲染着她风华无双。
李峮抿嘴微笑,也没有推辞,紧了紧披风,“你呀,这是仗势欺人,若让言官听见了——”
“我才不怕。”说到底,她其实宫里头那位说一不二的天子教养出来的,言官敢胡『乱』参本,这不是打皇帝的脸吗?,“大哥,你快回去歇息。”她心里可没有忘记,李峮身体尚未大好。只是昭阳殿的公主能病了三年不愈,故而她见李峮似乎并没有病重的样子,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李峮点了点头,“好,那我也回宫去。”
他转身,同样的路,走的悄无声息,直到确认离开妹妹的视线,李峮再也受不住剧烈的咳起来,握紧掌心,不让宫人声张。,
东宫带来的锦衣卫尽数离去,昭阳殿的偏门后,谢皇后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倒是她边上的嬷嬷扶着她,安抚着:“娘娘,公主都回来了,殿下会好起来的。”
谢皇后的视线落在方才李峮咳嗽的地方,地上赫然有丝丝血迹,即便是在夜『色』中也触目惊人。她闭目,却止不住眼眶里的泪水。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再也经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