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曦面『色』大变,转身喝道:“心安?”
“你求心安?若非念在昔日之情,你安能无恙的站在我面前?又是以何面目求心安?当康,六万年了,我没有一日心安,我日日想起九黎,想起重华,但凡阖起双眼,便心痛难忍。”常曦说的时候,面『色』凌然。“你出去,常曦没有这样的朋友。”
“平生他,入世去了。”他在苍灵地居住,一日后只要送景岫入世,不经意中知晓。因紫微垣的平生帝君也在那处凡世,想借此机遇,求一个飞升的机会。
“我同他,再无可能,你亦不必『操』心,走吧。”常曦神情一顿,走入自己的小屋里,将门关上。
“你走吧,常曦不想见你,尤其是今日。”红雨做了一个手势,送客之意十分明显。
白光一闪,地上出现了一直小黑猪,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步的走着,过东荒结界时,它还是回头望了一眼秀丽的东荒。此去经年,更无相见之时,只是常曦,当康如何能再见你展颜一笑,一如年少时候初见你的模样。岁月悠悠,再不能回头,当康先无阿萝,再无常曦,此一生,大憾。
后来又不知是过了多少日,红雨守着那扇门,都不曾见常曦出来,只听见里面一直想起呜咽如诉如泣的琴声。琴声缠绵,幽咽哽塞,仿佛是弹琴之人的心声。
“常曦,在里面吗?”
红玉背后传来疲惫的声音,她转过神,定睛一看,十分惊喜,门前站着的玄衣女子,正是任姒。红雨上前行了一礼,“常曦担心玄女,只是终究不能前去祭拜。”
任姒知晓前因后果,那年就十分心疼常曦。一个从来都被捧在手心的神女,一下子失去那么多东西,甚至可以说是信仰。任姒有时候在想,其实相比起紫微垣,玉京山对常曦的打击或许更大,再加上小花的事情,也难怪让一个不谙世事的神女,一下子就长大、蜕变。
八荒主君,系她一身,常曦这些年还是做的十分合格的。
“今年,常曦就十万岁了,其实不必拘束在这一两天,师父亦是教导过常曦的,于情于理玉京山不会再纠缠于一时半刻。”任姒说起勾陈大帝的时候,语气中有许多遗憾,活着这么多年,她其实知道师父十分的疲累。当年神山也曾爱过,只是尘土归地,各不相安。如今他们一道离去,对师父来说亦是了却了平生憾事。“你先回去,我进去看看。”
红雨点头,自是相信任姒的。眼前的九天玄女,日后继承神山,她是常曦从小到大的挚友,若这个世上常曦众叛亲离,只任姒是不会背叛她的。少年情谊,同门学艺,他们之间,早已惺惺相惜,不分彼此。
任姒推门,屋里琴声骤停,常曦停下手中的动作,道:“阿姒,你来了。”
“我来了,看看你如今这样子,好笑笑。”任姒自觉找了个地儿坐下来,常曦屋里摆设也是十分简单,一张茶几,茶几上放着几茶杯,窗下放了一把琴,再过架上放满了折子戏,那是任姒搜罗送过来的,供常曦打发时间。
“亏你还笑得出来。”常曦煮上一壶茶,茶香悠悠,有些许烟雾缭绕,她给任姒沏了一杯茶,方才轻道。
“师父得偿所愿,我当为他高兴。”任姒一杯见底,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再次仰头饮尽。昔年,她其实不喜欢喝茶的,只觉得茶水苦涩难忍,后来师父道她杀伐之心过重,命她府中饮茶自省,彼时多饮茶,就饮觉无味,如今却是真正的不觉得苦了。
世间有太多事,有时候比茶还要苦涩上千万倍,常曦失了玉京山,可任姒也失了师父的庇佑了。从今往后,沙场征伐,不会有人看顾着她后方是否平安。
“如此牛饮,可别糟蹋了我的好茶。”常曦嗔道,作势将茶具往一边推去。
“如今,你愈发小气了,几杯茶都心疼上了。”任姒放下茶杯,面上俱是嫌弃,“我听说小花还来淮水,这淮渎竟有这么好。”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常曦笑笑,旁人不懂这份情谊,她与花泣雪身在其中,感同身受罢了。“过段时间,我要离开东荒一段时间,你若有空替我照看东荒些许,若是事忙,替我带个口信给北寻。”
“你还是找北寻,辖地之事还是他在行,我一介武夫,只会打打杀杀,若是要我替你上战场,绝不推辞,只这事我确实不在行。”任姒连连摆手,深怕常曦打定主意。
“日后神山,不也是你做主?”常曦施施然反问。
“常曦,我要关了神山,神山只有一位主人。自师父逝后,世上再无一人可称神山之君,我亦如此。”任姒起身,回望神山,语气坚定,背影却见萧条。半晌,才笑着转身,道:“你托付东荒,想做什么?”
“人间百年,求一个问心无愧,求一个不悔。。”
这些事任姒不说话了,气氛一时静谧,良久任姒才开口,“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常曦,我们会等你回来的。”
不管沧海桑田,东荒依然在,他们都会等常曦安然归来,哪怕结局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