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都市现代>城市的逃亡者>第二十五章 如何坚挺

我马不停蹄任劳任怨地采访写稿,就是为了做一名好记者;我刻苦勤奋地读书写诗,就是想让自己有更大的发展;我忍受门第之见心甘情愿地做一个上门女婿,就是为了赌一条成功的捷径。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就这么回事。

那个早上,我走进办公室,闻到了一股剧烈的尸臭味。我捂着鼻子找遍了各个角落,硬是没有找到散发源。开早会的时候,主任在台上青筋直暴唾沫横飞,我在台下仰着头死死地盯着天花板——那儿,有一片蜘蛛网,网角挂着一只翘腿了的壁虎,显然毙命不久,尸体外表肥胖白嫩,内里肯定开始腐烂。所以,我怀疑是它散发出的臭味。它沉重地吊在那网上,风吹过,它摇啊摇。我跟自己打赌,它是会掉下来呢还是会一直挂在那儿被慢慢吞食呢?……

到了这个年龄,如果我再不诚实就连自己都对不起了。我突然发现自己正站在人生最尴尬的门槛,突然发现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突然发,越走越犯困。那些曾令我热爱与追逐的东西宛如浮云不着边际渐行渐远……

那个变态的夏天,诗集出版的被骗,使我的诗人形象在岛城诗坛大打折扣。我甚至就成了岛城诗人们的一个笑话,尤其是,我在蝶家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马列老太带着小保姆疗养回来了。她的病情仍然没有什么好转,对我的态度依旧是冷漠与无视。而蝶的眼里,除了女儿就是马列老太,依然没有我这老公的位置。而岳父大人上班下班散步睡觉,生活井井有条,脸呈微笑慈祥,从不参与家里的事儿。

这种冷漠与孤独令我压抑与痛苦,我常常反思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问蝶:“我们算什么关系?”

蝶上下打量着我,语调陌生地问我:“你什么意思?”

我苦笑了一下,说:“我觉得我就是个来帮你家传宗接代的男人。”

蝶厌烦地瞪了我一眼,说:“你很闲是吧?我很忙,你不要找碴!”

岳父大人似乎意识到了我与蝶的感情出现了裂痕。更重要的是,他在于无声处中听出了惊雷,已经察觉到了我骨子里的反叛气息。但是,他不露声色,保持着心和气平。年底的时候,他再次改变了我人生的方向——他一个招呼,把我从记者部调到了编辑部,并且明确指示担任生活版编辑。

我接到调岗通知的那天,社长才一脸慈祥地告诉我:“你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天天在外跑采访,那样太辛苦了。生活版的编辑是报纸最轻松的岗位,这样,你就可以腾出些时间照顾下家里,顺便搞你的创作。”

那一刻,我想笑。这就像一个渴望建功立业的战士突然被命令回卫生所养伤一样,我还不得对社长兼岳父大人的一番关照感恩戴德?

生活版朝九晚五,东抄西摘生活小常识,平庸无聊至极。我甚至可以预见我的未来:平庸而幸福地过着每一天,上班下班,老婆孩子,柴米油盐,喜乐平安,波澜不惊。事实上,我心如明镜,社长大人的调岗精髓我早已领会:他对我失去了耐心,他要打掉我倔强的自尊,扑灭我潜滋暗长的邪念。

攀了权贵摘了高枝的我,本以为人生仕途从此春风得意一帆风顺,哪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从那以后,我白天单位里温文尔雅,勤勉工作,任劳任怨;下班回到家,矜持礼让,轻声细语,小心翼翼;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我独居书房,潜伏在心里的恶魔便开始苏醒——我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它在我体内蠢蠢欲动,听到它对着我嗷嗷怪叫。我常常恶梦连连,惊出一身冷汗。

沮丧、压抑、愤懑、叹息……我的灵魂与ròu_tǐ总是失去关联,飘荡在另一个世界。

我再一次感觉到我的命运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把玩着,我再一次承认我是个没有方向感的人。我虔诚而卖力地行走在路上,却总是遇着“前方施工,过往绕道”的结局。我并不害怕人生的折腾,我只是痛恨世界给予我太多的“此路不通”。

欣慰的是,我的大脑还没有停止思考,我的心灵还没麻木到不疼的地步。表面上,我虚情假意地笑,谦卑恭顺地装;内心里,愤怒在奔腾,叛逆在疯长。我决定让自己把握一次人生的方向盘。我决定:辞去公职,投奔自由,自己的命运自己管。

我决定了要做的,我想好了如何做,我就成为了命运的掌控者。即便深渊,义无反顾。

我把辞呈送到主任手里时,他惊讶得目瞪口呆,但一会儿就恢复了平静。他抬起头,问我:“社长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对他说:“跟社长没有关系。”

主任说:“你可得想好啊!”

我淡然地笑了笑,道:“我在这也工作了十多年,不想好我能辞吗?”

他点了点头,有些同情我似地说:“那也是。”

我想,他应该明白我的辞职申请到他这里只是跑个过场,他更应该明白我之所以做出如此决定,肯定受力于我内心的绝望与悲伤。

他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你这样做,社长会睡不着的。”无疑,主任是个明白人。

晚餐时,大家都在座上,我让自己平静了一下,把辞职的事缓缓地说了出来。

空气一下子变得凝重,所有的目光齐唰唰地望向我。

半天,蝶才问我:“为什么?”

我说:“我想好好写诗。”

“写……诗?”她半张着嘴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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